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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虎共容一山,‘洞’玄派与罗浮宫同为大楚国教,相互之间的明争暗斗自是免不了。。 不过大家都是修行中人,自当要视功名如浮云,弃利禄如粪土,双方有些什么磕磕碰碰的小矛盾,断不能如凡夫俗子般,脸红脖子粗地吵吵闹闹甚或大打出手,要不然也太掉世外高人准神仙的价了。

所以,双方的争执通常都是在嘴皮子上论个长短,而且不失超凡脱俗的高人风范,每句话都要客客气气地绕着弯子表达出来,务必要叫人听了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才算到了火候。

宣威帝早已习惯他们的对话方式,今天的话也算是相当直白了,概括归纳其中意思就是:毕光尘说那个县令该死,皇帝老儿你顾好自己那把老骨头就行,不要自寻烦恼。韦回偃则唱反调说,这件事不是小事,可能是有人在装神‘弄’鬼泄‘私’愤,要是以后别的修行者看样学样,那麻烦就大了,毕老兄你得管一管。

这种掀风点火的不道德行为也太明显了,毕光尘心中恼火,就故意说,韦老兄的话很对,是不是说那个装神‘弄’鬼的人就是陈浩然呢?韦回偃自然不傻,指名道姓明打明得罪人的事可是干不得的,忙又说,毕老兄你别‘乱’讲话,我又不认识陈浩然,怎么会硬指他干了坏事?其中内情怎么样,得先派人查一查。

毕光尘于是再说,我师侄告诉过我屁事也没有,你要查就自己叫人去查,我让我师侄安排吃的喝的算事。韦回偃一听要自己独个唱黑脸,当然不乐意,心中不爽,语气就开始冲了点。讥讽说,毕老兄你这话就太不地道太不光棍了,卧牛镇是你的地盘。你让我叫人去还不是寒碜我么?哦,我明白了。那个陈浩然是地行仙的徒弟,又是吏部尚书的‘女’婿,有那么一点儿势力能量,你们不想得罪人,就打定主意撒手不管了对不对?

毕光尘当然不会承认,反‘唇’相讥说,韦老兄你纯粹是个小人心眼儿,那就这样好了。要得罪人大家一起去,别躲在背后说风凉话不嫌牙疼。见毕光尘死活要拖上自己,韦回偃也没辙了,这时总算回心明白过来,‘洞’玄派肯定跟那个陈浩然勾搭上了,自己还在这一个劲地撺掇不是瞎子点灯白费蜡么?就转移火力说,算了算了,你‘洞’玄派爱做缩头乌龟我也管不着,还是皇帝老儿你自己看着办罢。

宣威帝仿佛真老病得糊涂了,完全听不出韦回偃话中的含意。道:“既然两位国师都觉无碍,那寡人也就放心了,咳咳……”拿条锦帕捂嘴轻咳了几声。又道:“那陈浩然已是有道的修行中人,为何要参加科举,难道还有心入仕么?呵呵,倒真是个异人。”

修行者潜心修炼时只恨不能将一天当作两天来使,充当供奉亦是出于不得已,谁会愿意把时间‘浪’费在与已不相干的闲杂事务上?要说一个修行者想做官几同天方夜谭。

陈浩然顶着个地行仙传人的名头,非比等闲之辈,某些资料自会搜集到大楚两位国师的案头上,毕光尘与韦回偃当然清楚其中原委。却都不愿多说,闲谈几句。便即起身告退。

御书房外等候觐见皇上的几名大楚重臣见两位国师出来,连忙上前见礼问候。

毕光尘和韦回偃均毫无架子地含笑回礼。后者态度尤其显得热情,更特意趋近吏部尚书慕容靖,笑道:“慕容大人,不知令千金佳期定在何时,贫道厚颜,预先叨扰一杯喜酒可否?”

大楚毕韦两位国师平时下至贩夫走卒,上至公候王戚,在表面上均是一视同仁平和相待,彰显其超然物外的姿态,像这般特意亲近示好哪一位的行为可谓是绝无仅有之事。众重臣均极之惊讶,慕容靖更是受宠若惊,急忙道:“右国师有心了,小‘女’虽已许婚,但婚期并未定下,日后若定,慕容靖必来延请右国师大驾。”

韦回偃颔首道:“那贫道就静候慕容大人的佳音了。”又向余人点点头,才举步离去。

好个笑里藏刀的家伙,看着面‘色’各异的众重臣,毕光尘心中冷哼一声,轻甩拂尘而去。韦回偃的意图他清楚得很,不外是想将慕容靖置于众矢之的的位置上,挑起众臣对其的忌惮之心,名为奉扬,实为捧杀。

不可否认,这一招虽然老套,却通常非常之有效,进入御书房后,慕容靖就感觉到宣威帝对自己跟其他大臣的态度有着相当明显的区别,显然,内‘侍’已将刚才的一幕禀知了宣威帝。

这种态度自然亦非亲善,半闭着眼听一干重臣们恭请过圣安,正待一一启奏朝务时,宣威帝满是皱纹的面上‘露’出一丝倦意,挥挥手道:“寡人老了,没有这么多‘精’力事事亲躬了。从今天起,朝中政务都分别‘交’由皇子们佐理,有什么你们跟他们一起商量拿主意就是。”

圣上要将权力全部下放给各皇子?众重臣神‘色’均是微变,均知这是宣威帝在对各皇位继承人的能力作最后考察,暗想,大楚的皇权之争只怕要就此进入白热化阶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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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威帝视线转向慕容靖,似是相当随意地道:“慕容卿家,听说你找了一个好‘女’婿,在灞水城大展神威,把朱家公子和老二家的两个修行者惊得过城而不入,呵呵,威风得紧啊,实在不错,不错,寡人真想见识一下其风采啊。”

这番话的语气虽然平淡,但是褒是贬任谁也能明明白白听出来,慕容靖当场就冒出了一身冷汗,正要解释分说,宣威帝又打了一个呵欠,再挥挥手道:“寡人乏了,你们去吧。”

等慕容靖面带惶恐,众重臣各藏幸灾乐祸告退后。宣威帝看似浑浊昏‘花’的老眼中闪过一丝锐光,瞬又隐没,嘴角‘露’出玩味的笑意。喃喃低语:“右国师,你与左国师相斗。又何必把气撒到寡人臣子身上?有道真人,襟怀其实也不过如此啊……慕容靖,念你慕容世家历代忠心‘侍’奉皇族,本人也兢兢业业事君务政的功劳上,这一次寡人就帮你挡一挡右国师的冷箭。不过君权角逐风‘波’将起,后面的路就得靠你自己去把握了,别一步行错,将慕容世家的基业统统断送掉才好。”

狄家又一次热闹起来。那些熟悉的,生疏的,远朋近邻,还有八杆子也打不着的亲戚,再一次纷纷赶来攀亲认故续情述旧。

陈浩然本想一股脑儿打将出去,但被狄母阻住了,劝说道:“嫌贫爱富近贵远贱本是世之常情,又有几个人能免得了俗?再说人在世上活着,总是要‘交’际的,咱们狄家总不能不跟亲友往来了吧?”

这话说的极是。只要还没成仙成鬼,一个人无论如何亦免不了要跟他人打‘交’道。于是,狄子仲也再一次意气风发起来。一肩挑起狄家迎来送往的应酬重任,当然,是在陈浩然的默许下。

陈浩然亦是无可奈何,毕竟,他也总不能就此与狄家脱离关系罢?

有件事让陈浩然觉得相当荒谬,狄子仲竟然想休掉何朝兰,理由是她不守‘妇’道,而狄母大概觉得何朝兰当众受辱有损狄家清白名声,竟也不表反对。

休妻是大事。自然必须经过狄家主心骨--陈浩然的同意,当狄子仲通过狄母传出这个意思时。陈浩然又是恼火又是鄙夷,嚷道:“自己老婆受人欺负。不安慰也就算了,还要休妻,这是什么狗屁道理,他自己怎么不滚出去?”

狄母颇感羞愧,狄子仲闻后更是噤若寒蝉,再不敢提半个字。

何朝兰得知此事,把自己关在房里大哭一场,尔后收拾了衣裳细软,独身一人回去娘家长住。

卧牛镇的那位林县令被天打雷劈,自需另一位县令大人前来‘操’持政务,替换官员要一段程序时日,仓促间接任者无法抵达。平时也还罢了,但马上就是秋试之期,耽搁不得,于是灞水州的徐刺史大人只得临时指派一个。

县令官衔品级虽小,却是实打实的一把手,在某个阶层也算得上是一个僧多粥少的实缺‘肥’缺,以往换任时跑要者甚众。不过,这次出了点小小的意外,卧牛镇的县令一职竟是没有一个人愿意接手。

究其原因,当然是拜陈浩然之赐,没有哪位官吏敢说自己一清二白点腥不沾,辖地上有这么一个招惹不起的灾星,谁都不愿意主动凑上去,免得哪天不小心说错话,被老天爷认为是发誓也使雷劈上这么一记就冤枉哀哉了。

因此,在无人敢赴任的情况下,徐刺史只得就地擢升卧牛镇原县丞为新任县令,以免延误今秋科举的正常举行。

秋试之期一天天临近,学政甄胤的心也一天比一天悬得更高,夜晚躺在‘床’上,只要‘迷’‘迷’糊糊一闭眼,便有两具惨不忍睹的焦尸闯进脑中,将他吓得满身大汗淋漓惊醒过来……几天间的工夫,甄胤已是被噩梦折磨得形销骨立。

秋试顺利结束了。

卧牛镇考场号房中,一个个面白如纸的考生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数日数夜在一间狭小得连睡觉都无法伸直‘腿’的号子里憋屈着,对这些惯于‘花’前柳下‘吟’风咏月的文弱书生们来说,可谓是经受了一场不堪回首的酷刑,个个如同僵尸一般,不成*人形,看上去似乎能被风一吹就倒。

也有例外的,这个人不消说,自然是陈浩然了,他在号房里安安心心修炼了几天几夜,‘精’气神比进去之前更要充沛几分,出来后便愉快地吹起了口哨。

官学里的几个先生,以及州府前来监考的官员们一齐守候在外面,见到他一‘露’面,均赶忙围上来,堆着笑拱手问候道:“狄秀士心情甚好,想必是这科考得极好,早已成竹在‘胸’了?”

陈浩然大大咧咧地抱了一个团团拳,以自认颇为谦虚的口气道:“托各位的福,还好,还好,不说‘弄’个解元来当当,中个举人应该不成问题吧。”

若是他人这般狂傲。即便才华横溢世所公认,也只怕当场会被唾沫星子淹死,但陈浩然就算再加倍狂妄。亦无人敢当面加以颜‘色’。大家又即纷纷奉承:“那是,那是。狄秀士才情举世无双,又是得道真人,断无不中之理。”

面‘色’苍白的许承澣亦一摇一晃行出号房,他毕竟年轻力壮,稍稍走动活动后,气‘色’好了些许。陈浩然走过去在他肩上拍了一掌,渡入一丝元气进去,笑道:“许老弟。考得怎么样?”

许承澣只觉一股温润暖流传遍全身,不适感顿时大减,感‘激’道:“多谢大哥。今科的试题虽是生僻了点,偏偏小弟临考前正温习过此等内容,倒是误打误中地取了一个巧,想来也有几分希望吧。”

说毕,两人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早在主考官赶赴卧牛镇的途中时,陈浩然就请夏青颜亲自出马,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考题从主考官的脑海里“掏”了出来,再让许承澣与陆靖夫两人合作‘操’刀紧急赶出答卷。就此万事大吉。只可惜时间太紧,否则许承澣那一份也可连带着赶将出来,用不着再在考场号房里伤身劳神。不过话说回来。许承澣本就才学过人,在预先知悉题目有所准备的情况下,这次要是不能中举,那当真是贼老天不开眼了。

甄胤从一旁行过来,陪着笑道:“狄秀士‘春’风满面,今科必定高中,我在此先恭喜了。”

陈浩然瞥他一眼,不由大奇,神气古怪地笑道:“甄学政。几天的工夫,你怎么就成了这副样子?难不成拉肚子的怪病又发作了?”

原来甄胤此刻的模样比考完后的众学子更为不堪。面‘色’枯黄,眼窝深陷颊骨高耸。直如个骷髅似的,陈浩然差点儿就没认出来。

一听陈浩然提起昔日那生不如死的腹泻恶疾,甄胤忍不住就打了一个哆嗦,再见到陈浩然促狭的嬉笑,不禁恍然大悟,敢情前次让自己遭那番罪的罪魁祸首就在眼前。脸‘色’大变下忽觉肚腹隐隐作痛,仿佛旧疾又开始发作,登时骇得魂不附体,掉头就往茅厕跑去。

蹲了半天,也没能拉出什么黄白之物来,甄胤方知是虚惊一场,心有余悸地吁了一口大气,暗叫一声神仙保佑。转又愁得一筹莫展,虽然手脚已然做下,但陈浩然明显已经知晓自己受徐刺史所指使,若是到时放榜后榜上无名,不消说,第一个有麻烦的就是自己,除非真有神仙贴身保护,否则自己一条小命断断难保。

怎么办?甄胤左思右想,最终看清了形势--徐刺史可以给自己钱财前程是没错,不过,要是变为了一具焦尸又怎么去享受?徐刺史想害自己有所顾忌而且还得费上一番工夫,可一个修行者要置普通人于死地就是不费吹灰之力鬼神难知。

这么一分析,该怎么办就变得非常容易了。夜幕低垂后,一道人影鬼鬼祟祟地溜进了狄家……

放榜这天,一大早,狄家‘门’外忽然响起“噼噼啪啪”的热闹鞭炮声,四处炸飞的大红炮纸碎屑中,一大群人敲锣打鼓,一窝蜂般涌进狄家,兴高采烈地高声嚷叫:“恭喜狄二少爷高中头名解元,恭喜贺喜了……”

头名解元?狄母在房中听得真切,只觉头晕目眩‘胸’间暖得滚烫,飘飘忽忽如置身于云端之中,好一阵才清醒了些许,一迭声地叫唤:“子仲,子仲,快去招呼喜客,多多打赏……”

初秋季节的习习江风,已经稍微带上一丝清凉,不再那么闷热难当。

灞水河码头旁,一艘大船正缓缓扬帆启航,陈浩然便站在船头之上,意气风发志得意满地与岸上相送的慕容度等人挥手道别,衣袂袍带在风中飘飘拂拂,远远瞧去,倒有着那么一星半点儿读书人的雅姿。而慕容荻俏立于他身后,风华万千绰约动人,在他人眼中,确是相得益彰天生的一对才子佳人。

岸边一处偏僻的地方,看着大船离岸后逐渐加快速度顺流而下,徐轩瑞眼中充满嫉恨,英俊的面庞狰狞扭曲,咬牙切齿道:“姓狄的小杂碎,你得意不了多久的,等着瞧……”

直至大船远去。徐轩瑞才收回刻骨的仇视目光,回头恨声吩咐身边的随从:“现在就去查,看究竟是哪个狗胆包天的杂种。竟敢走‘露’风声坏本公子的大事,查到后就把他剁碎了喂鱼虾。”

徐轩瑞这次对付陈浩然的计策其实非常之简单。只是在卧牛镇呈报至州府的科考生员资料名册上,叫甄胤将陈浩然的姓名涂改了一个字。这种手脚在平时本无挂碍,但值此大考之际,容不得半点马虎,这个小差池足以让一个考生本年的应试成绩就此作废。即使慕容世家有能力摆平,但庞慧珠亦可籍此寻岔挑刺,不承认陈浩然的举人资格。

因此,在首先的糊名审卷结束。各阅卷官评出的第一名试卷揭晓为陈浩然之后,尔后的公开评卷中,各主评审官的意向亦倾向于取陈浩然为解元,身为评审之一的徐轩瑞之父徐刺史并未提出任何异议。毕竟许承澣与陆靖夫合作的文章水准超出他人不少,若是强行否决,不说于官声名声有损,而且就等同公开与慕容世家撕破脸面,后果堪虞。

灞水州今科考取的举人名次初步定下,再后便是办理具体手续以便上报朝廷,当徐刺史‘胸’有成竹地审查存档的考生名册时。赫然发觉上面陈浩然的名字籍贯等各项内容与试卷上所填写的并无任何差错,不由得当场愕住,稍后方才醒觉必定是被陈浩然识破。又暗使手段改了过来。至此,‘弄’巧成拙的徐刺史再难回天,唯有强作欢颜亲自为陈浩然披红挂彩,颁以解元之名。

秋试尘埃落定,接下来新晋举人要做的便是收拾行装上路,赶赴上京城迎接来年的‘春’闱了。

灞水城与上京城一南一北路途遥远,普通行旅在途中耗费的时日通常需要月余,而读书之人一路游山玩水是免不了的,所需时日更是加倍。便走上三四个月也不算稀奇。

以陈浩然的能力,顶多飞上两天也就到了。原本不必太早入京,但同途的慕容荻和这科亦考取了举人的许承澣可没这份能耐。陈浩然琢磨着飞来飞去的也没啥意思,于是便索‘性’让慕容度安排一艘大船走水路,权当观光旅游一趟,欣赏下这古代异世界的风光散散心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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