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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这两颗小小的丹丸竟然价值数千金,就算把全部家当卖了也抵不上,许父许母不禁惊得目瞪口呆,相觑无言,自觉自惭地不再提酬谢之事。
许承翰亦是吃惊非浅,心中感动不已,暗忖大恩不言谢,陈浩然今后若有用得着自己的地方,定当万死不辞,以报学长待已的这番深情厚谊。
一旁的赵贞忽地又下跪泣道:“贱妾那孩儿任‘性’妄为,害老爷夫人受苦不提,更累得公子‘浪’费两粒仙丹,贱妾自知罪孽深重,请公子念在矶儿年幼无知,饶过他这一回,贱妾情愿以身代死。”
那小妖怪行事就跟顽童胡闹一样,无知倒是真的,年幼却大大的不见得,鬼才知道一个妖怪究竟已经在世上活了多久。陈浩然嘀咕,虚手将赵贞托起,道:“小孩子嘛,我当然不会跟他一般见识,你放心好了。”
许府之外突然有人放声厉喝:“果然不出我所料,大胆妖孽还敢来此作伥,我今次定要决不轻饶。咄,看剑。”却是田处夷在厉叱。
童矶叫道:“臭道士,我来接我义母,不关你事,识时务的快滚蛋,要不然叫你好看。”
同时亦有人大声冷笑:“这道人好大的口气,我管中戈倒要看看这厮的本事是否也一张嘴般强硬。”
随即便听得外面响起密如骤雨的铿锵‘交’鸣声,稍顷即歇,田处夷复又惊怒地喝道:“好个妖孽,竟还找来了帮手,难怪如此有恃无恐……这小妖伤害普通人类,我自为民除害,你等‘插’手相帮,就不怕我人族修行者群起而攻之么?”恫吓之意一听便知,显然与对方‘交’手时没能占到便宜,可能还吃了点小亏。
那自称管中戈的又即冷哼道:“为民除害?说得倒是义正词严,我这位童矶小兄弟只因义母遭人迫害,这才略施薄惩,也并未伤人‘性’命,这害名又从何而来?”
田处夷一时无言以对。
陈浩然已飞身出房,一眼便看见田处夷站在许府大‘门’前与三个妖族中人对峙。
那三个妖族其中之一自然是童矶,他身边立着一个面皮焦黄的瘦小汉子,‘唇’上两撇胡须亦枯黄稀疏,双颊深深陷下,像是极度的营养不良。另一人则又高又瘦。面容及体表呈现出一种显得坚硬而冷酷的暗青‘色’,气势凛冽迫人至极,就如一柄裂鞘而出锋芒毕‘露’的利刃。
童矶又叫道:“别跟这牛鼻子罗嗦。先冲进去把我义母救出来再说,牛鼻子再敢阻拦就宰了他。”
那瘦小汉子闻言。身子倏然往前急掠,也不从空中飞入许府,直接便从一旁用穿墙术钻进了前院。田处夷‘欲’待拦截,但身前高瘦男子眼神森芒大盛,盯得他有如芒刺在背,登时不敢稍有异动。
瘦小汉子入院后正要直奔房舍,眼前忽然降下一人,不禁心下一惊。迅即站定身形凝神迎敌。
陈浩然笑嘻嘻地向他打招呼:“喂,伙计,不用‘弄’得这么紧张嘛。”
瘦小汉子丝毫没有放松,审视他警惕道:“你是何人?”
陈浩然很神气地‘挺’起‘胸’膛,翘起大拇指朝鼻梁一顶,道:“我么?就是人称万人‘迷’,风流倜傥文武双全的糊涂大圣陈浩然是也。”
这汉子的敌意竟是消除了些许,道:“你就是糊涂大圣陈浩然?”
“你认识我?”
陈浩然‘插’科打浑只是想缓解紧张气氛,不想真的奏了效,登时一奇。
这汉子摇头道:“并不认识。不过你的名头倒是早就听闻过。”又道:“糊涂大圣,我们也间接打过一次‘交’道,据我所知。你为人处事颇为公允,对我妖族也似乎与世间那些无知和自大之辈不同,并无多少成见,为何今日却来与我们作对为敌?”
陈浩然搔头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跟你们过不去么?”
说话间,田处夷与童矶及那高瘦男子亦进入院中,见到陈浩然,童矶变‘色’嚷道:“这家伙好生厉害,大家当心点。”
高瘦男子抢前一步,喝道:“我来对付他。耿菽缠住这道人,童矶去找你义母。”便待出手。
“且慢。”
却是那瘦小汉子耿菽喝阻道:“管兄。童贤弟,暂缓动手。这位是糊涂大圣陈浩然。我当初与其兄有过一点小过节,他并未偏袒其兄寻我兴师问罪,而是公平处理并令其兄向我道歉,可见狄大圣并非不分青红皂白之人,也许我们可以免去无谓争执,心平气和磋商此事。”
陈浩然忆起一事,恍然道:“你是以前施法霉变狄记茶铺茶叶的那个妖族?”
耿菽道:“正是。”
那高瘦男子管中戈收起势子,敌意稍去,扬眉道:“人类一贯虚伪狡诈,修行者更是不可加以轻信,不过耿兄既如此说,那也不妨先谈谈,且瞧他怎生处置。”
太沌神洲上丰腴富足之地人烟稠密,妖族向来不多见,此刻一下就出现三个,田处夷诧异之余也颇感心惊,听得管中戈之言,当即哼道:“妖族向来邪恶残暴,目无丝毫礼法纲纪,狄公子何必跟他们多说?我们合力一并驱逐便是。”
童矶怒道:“臭道士,你来试试看?”
那管中戈更不多说,双眉一挑,探手召出一柄非钩非镰的古怪兵器,横刃厉喝:“那便以武力见个高下真章罢。”
田处夷神情一紧,急忙御起飞剑,怒目道:“妖邪还敢偷袭不成?”当下便要各自出手攻敌。
“停。”
陈浩然大喝一声,阻住蓄势待发的两人,伸手一指院外,喝道:“想解决问题,就在这里好好商量,想打架的,就去外面打,别在这碍事。”
管中戈斜眼睨过来,冷笑道:“你以为自己是谁?竟然对我管中戈指手划脚,真是可笑至极。”
陈浩然瞪眼嚷道:“敢瞧不起老子……你‘奶’‘奶’的,给你三分颜‘色’你就开起染房来了,当真以为老子是面团脾气么?告诉你,要不是瞧在素儿那小笨妖的情面上,老子不管你是什么妖怪,早就一顿拳脚扁成猪头怪了。”
管中戈面上青气大盛,浓烈的煞气透体冲出,怒极而笑道:“好,我就在此候着,你不妨上来……噫,你刚才是说瞧在谁的情面上?”
童矶也忽然叫了起来:“姓狄的家伙。你认识我素儿姐姐吗?”
耿菽亦惊讶地问道:“糊涂大圣,你莫非与苏素儿苏是旧识。”
陈浩然无比愕然,急问道:“你们都认识素儿么?”
童矶抢着道:“当然了。要不是找素儿姐姐,我在山中修炼得好好的。怎么会来这么多人的臭地方?”
耿菽亦道:“不错,我上次来卧牛镇也是想找苏素儿,不料却与令兄发生小小的冲突。”
童矶又嚷道:“喂,我素儿姐姐哪去了,你快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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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繁华之地的妖族本就极少。彼此之间都互通往来引为援助,因为苏素儿与童矶等三妖许久未曾联系,三妖均颇为担心,曾先后来卧牛镇探查寻访,但始终没能找到端倪,竟是完全失去了苏素儿的音讯。
而童矶跟苏素儿以姐弟相称,特别‘交’好,寻觅未果后不愿就此离开,一直逗留在卧牛镇,想查出苏素儿失踪的原因。期间遇上赵贞。后者以为童矶是流落街头无依无靠的孤儿,怜其孤苦带回家中抚养,却因此引发出了许家的事端。之后童矶见自己敌不过陈浩然田处夷二人。便急急请来了管中戈与耿菽助力。
既然中间有苏素儿这一层关系在,双方剑拔弩张的局面自是缓解了下来。陈浩然忽然间见到这么多狐狸‘精’老婆的妖族故友,回想起伊人的音容笑颜,心中陡地一阵酸痛,无‘精’打采道:“素儿的事还是呆会再说,先商量下眼前的事罢。”
童矶还是头幼小的金甲犴,幻化出来的外形是孩童模样,灵智心‘性’亦相当幼稚急躁,上前不耐道:“我义母自然是要让我带走。有什么好商量的?你快说素儿姐姐的下落。”
陈浩然心情正不爽,瞪眼喝道:“人是你想带走就可以带走的吗?先不说她愿不愿意离开许家。你又能带她去什么地方,难不成跟你去住山‘洞’睡草窝生吃野兽?”
童矶不服气道:“亏你还是修行者。没有一点见识,谁说我们妖族只能住山‘洞’睡草窝吃生‘肉’的?告诉你,人我非带走不可……”
陈浩然霍地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个暴栗,喝道:“小鬼头你还罗嗦,我就揍得你满头开‘花’,先进去,问问你义母自己的意见。”
童矶冷不防被敲了一记,当即蹦将起来,张牙舞爪暴跳如雷,怒吼道:“你这个该死的‘混’蛋,我要活撕了你。”愤怒下面‘色’迅即变白,飞快覆上一层银‘色’坚鳞,原本极俊美可爱的面容立变狞然。
大家都吃了一惊,管中戈和耿菽均知童矶冲动易怒,惹翻了他免不了会有一场恶斗,当下各自提高警惕,凝势待变。
陈浩然亦怒道:“‘奶’‘奶’的小鬼头,素儿是我老婆,你叫她姐姐,我就是你姐夫,你还敢以小犯上向我递爪子不成?”
童矶一呆,汹汹气焰突消,回复常态,嘟哝道:“你又不早说,我怎么知道你是我姐夫?”忽又怀疑道:“你不是骗我的吧?就凭你这个样子,我素儿姐姐怎么会看得上你?”
陈浩然大怒,又重重在他头上敲了一暴栗:“我的样子怎么了?论英武威猛潇洒倜傥,小鬼头你连我的万分之一都赶不上,这样的堂堂伟男子,你姐姐看不上我还能看得上谁?”
童矶捧着头哇哇怪叫:“你干嘛又打我?我只是说实话而已。”
他头脑亦相当单纯天真,虽是满脸的委屈不忿,却没有发怒翻脸相向的迹象,显然并不是当真怀疑陈浩然的话。管中戈与耿菽却是相视一眼,均想,人类‘奸’诈不可轻信,且瞧瞧他有什么企图,以后再质疑戳破不迟。
田处夷万分惊讶道:“狄公子,你怎可与妖族中人双修?”
陈浩然翻眼道:“与妖‘精’双修怎么了,难道天上的神仙下了禁令不允许么?还是要先打个报告向什么人申请批准?”
田处夷被抢白得一窒,忙赔笑道:“哪有此事?贫道一时失言,狄公子勿怪。”心中却想陈浩然定是受了妖‘女’蛊‘惑’,自己在他眼中是位卑言轻的后辈,劝之枉然,日后须请‘门’中长辈来加以劝导才是。免得其踏上邪途,身败名裂还罢了,说不定一身苦修之功亦会因此尽毁。
大家一同进入许宅。陈浩然也无半句废话,直接问赵贞:“你是愿意跟小鬼头走还是愿意留在许家?”
许父吃惊道:“狄公子这是何意?赵贞是我许家之人。怎能……”
陈浩然不客气地打断他道:“她嫁给了你是没错,不过你却任由她受你大老婆欺负打骂,没有尽丈夫的责任保护,她自然有权力选择留或走。”
众人对这番话都大大的不以为然,这个时代‘女’‘性’地位极其低下,出嫁之后便是夫家附庸,特别是‘侍’妾,可以说是毫无地位。生杀均由丈夫主宰,命运哪由得自己作主?不过管中戈等妖族并无这般思想,而余人又不敢驳斥陈浩然,唯有将异议埋在肚里。
赵贞比许父更为吃惊,惊吓道:“妾身本属许家,狄公子为何要让妾身离开,这、这岂不是要‘逼’迫妾身去死吗?”语毕,泪珠已是滚滚而下,泣不成声道:“矶儿,我知道你的心意。可是我无论如何也不会离开许家。人妖有别,我们能有这一段母子情分已是有缘,现在缘分已尽。以后你不要再记挂我,回到你自己的同族当中去吧。”
哪有‘逼’人去死这么严重?陈浩然嘀咕,见赵贞吓得厉害,摊手道:“小鬼头,你看见了,这是你义母自己的选择,没有谁强迫她。”
童矶有些失落,还有些懊丧,总算明白到一个事实。赵贞不可能脱离人类的社会生活,而跟妖族终生为伍。听得赵贞话中之意分明是叫自己日后不要再来找她,不由又有些伤心难过。‘抽’了‘抽’鼻子道:“贞姨,我知道了,以后你自己多保重。”
他又鼓起眼对许父许母道:“要是你们还敢欺负贞姨,我一定……噫,你们的恙已经解了,是谁解的?”
陈浩然大言不惭道:“当然是你姐夫我了,否则还有谁有这个能耐?”
修行者‘精’于毒者极少,三妖心中惊疑,没想到他还有这般本事。管中戈眼神闪动,道:“童贤弟,你与令义母缘尽,我们这便走罢……糊涂大圣,此间事已了,就请移步说话。”
陈浩然心知他是想‘私’下询问素儿的消息,便从许家告辞出来,到了僻静地方,直言告知素儿的死讯。但他瞒去了大部分细节,未提及天工老祖,亦并没具体指出仇家是谁,只道害死素儿的人是某个修行大派修为已至元神期的高手。
童矶双眼陡然变得血一般红,俊脸扭曲,全身涌出与外表极不相符的浓浓杀气,厉声叫道:“是谁?你快说,我一定要将他打下九幽炼狱,永生永世不得翻身。”
管中戈与耿菽听后虽亦极其愤怒,但均拧眉默然。尽管妖族都有着自身的特异本领或本命法宝,不弱于人类修行者‘精’心炼制出来的秘宝法器,但元神期与金丹期已然不在一个级别,绝难与之相抗衡,何况对方还有非常强大的后盾,要想为苏素儿复仇,可谓千难万难,决不是凭血气之勇便能达到目的。而且,这仅是陈浩然的一面之词,很难保证他不是以此来利用自己这些妖族对付他人,须得多加小心谨慎,以免中了圈套。
陈浩然哼道:“小鬼头,你现在连我也打不过,凭什么去报仇?那个王八蛋的身份我还不能告诉你,要不然你犯傻找上‘门’去,白白丢命不说,还会坏事,必须等到条件时机成熟的时候。”
童矶怒道:“丢命怎么了?我可不怕,素儿姐姐怎么会看上你这个胆小的家伙?你快告诉我,我自己去,不用你这个懦夫。”
若别人这么说,陈浩然早跟他翻了脸,但想起自己初闻噩耗时的悲愤冲动,却罕见地没有发脾气,皱眉道:“小鬼头,我问你,是报仇重要,还是把素儿的命救回来重要?”
童矶一呆,‘激’动怒愤立去,满怀希望道:“素儿姐姐还有救?”
陈浩然点头道:“素儿立下‘混’沌魂咒,本命魂印跟我一灵相牵,就算在九幽冥界,也能寻回她的三魂七魄。只要有地行仙的神通,就可以将她复生,这才是眼下的头等大事,复仇的事慢慢来也不迟。”
‘混’沌魂咒?管中戈和耿菽对视一眼,都看见对方脸上的震讶,对陈浩然的猜忌登时消去大半。耿菽道:“大圣,苏素儿遇不测之祸,我等身为妖族,自当同仇敌忾为她寻求公道,大圣需要我们做些什么,直说便是。”
陈浩然喜道:“正是要你们帮忙,只要先找到几样东西炼制出丹‘药’,就有把握救素儿了。”当下就将断情‘露’、黑心草、离火冰萝、赤魂蛟珠、‘洞’幽胭脂璃五种天材地宝的名称说了出来。
如果怀有不可告人的意图,断不会不加掩饰地直接提出要求,陈浩然毫不拐弯抹角的坦率又打消了耿菽管中戈心中的不少顾虑,管中戈道:“这些珍奇我们虽是听过,但是也不知道何处才有,这就去多方留意探访,一有消息就立刻通知你。”
妖族的行事作风比人类要务实得多,说定后三妖便待离去,陈浩然叫住他们,把聚灵阵传授给他们。妖族的修炼方式虽与修行者有异,但万源归一,不外是吸收天地灵气,然后转化为已所用,且妖族向来是凭本能修行,聚灵阵对他们的帮助比人类修行者更要强上许多。管中戈和耿菽又惊又喜,对陈浩然的疑虑全数消除,再三诚挚拜谢。
童矶开心得欢天喜地,不愿回去自己的修炼之所,死皮赖脸要跟着他这个姐夫,纠缠了好久,最后考虑到寻觅炼丹材料是当前急务,这才怏怏不乐地离去。
许家的家事陈浩然自是不会再去管,有感于世人对妖族视若恶魔避之不及的态度,陈浩然大大的不爽。依照他的观念,妖族其实就是非常特殊的人种,跟人类虽有差异却无冲突,彼此之间完全可以和平共处,犯不着形同水火互不相容。
改变人妖互相仇视的误会如何着手呢?陈浩然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一个主意,当即去茶楼找到陆有德,叫他回家听自己讲故事。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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