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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氏这几日都在为女儿选夫家,京城中门当户对,适龄、品貌又好的小公子并不少,只是柳氏越想就越觉不对劲。女儿之前那样喜欢慕长善,后来自己不许她多接近,否则日后即便她年纪到了也不去慕家说媒,她竟忍住了。
从来不曾见过女儿这样懂事过,身为母亲,柳氏真心不忍女儿出宫后受这打击。
仆妇见她一早上叹气十几回,很是担心:“夫人可是有什么烦心事?不如出去走走,在这屋子闷着更心慌。”
柳氏想,去散散心也好,便起身领着下人外出了。一时也不知要去何处,就让车夫随意赶车。
车夫想既是散心,那就得往宽敞的地方去,这一走就到了郊外。
柳氏愁了半日,忽闻外头有孩童欢笑声,心境稍稍开阔,下车驻足停看,原来是一群孩子在放纸鸢。往旁边马车看去,略微眼熟,正仔细想着,身后忽然有人唤声,回身一看,心头咯噔。真是冤家,竟是方巧巧。
阿月这日可算得了空,见起风了,想出来放风筝。方巧巧便让她邀了隔壁家,两家孩子一块出来。这会孩子们正在远处放的开心,她们几个大人在这边闲聊。远远见着个人身影很是熟悉,仔细一看,是阿玉的母亲,方巧巧这才过来打招呼。
柳氏见了她实在意外,那边孩子那么多,难不成有慕长善在。莫非这是老天爷的意思,否则京城这样大,怎么就碰巧见着了。
程氏见她面色不好,问道:“宁夫人可是身体不适,我们那边煮了花茶,一块过来喝吧。”
方巧巧也笑道:“刚煮好的,我们也还没开始喝,宁夫人真是赶巧。”
柳氏不好推拒,也想静静心,就和她们一块过去了,边走边问:“是阿月在那边放风筝么?”
“可不就是阿月领的头。”方巧巧笑道,“陆夫人领了四个孩子,我也领了四个孩子,都让他们去那边玩了,否则吵闹得很。阿玉进宫了,阿月也闷得慌。”
柳氏想慕长善果然在的,难不成真是天意。这一想,刚平复的心又翻腾起来。
方巧巧见她如此,知她有心事,还以为是在担心进宫的宁如玉,倒和她之前担心阿月一样。坐在放置平稳的矮凳上,斟了花茶递给她,也不多问。
本来阿月在几人中风筝是放的最高的,可自从教会陆泽,自己就屈居第二了。这会见他的蜻蜓高飞,一瞬就超过了自己,心里还有点小嫉妒。挪步到他一旁,说道:“陆哥哥,看见你放纸鸢我想起一句话。”
陆泽专注手里的线,并没有低头看她:“什么?”
“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陆泽蓦地笑笑,这手力一变,风筝也转了转,随风往旁边撞去。同阿月的大雁挣扎在一起,扑哧扑哧往下坠。阿月大惊,一把丢了手里的线往那边跑去“我的风筝”。
两只风筝纠缠在一块,转眼就坠落远处树林。阿月跑过去时,抬头看去,两只垂挂树枝,那样高,就算是五个她叠加起来也够不着。
陆泽一会也过来了,见了那高度,也非他能取下的。而且那线都纠缠在了枝杈上,想拿下来十分不易。见阿月满目可惜,说道:“今年中秋不是快到了么?我再去给你赢一只大雁来。”
阿月也无法,点了点头,笑道:“那等会我再去买只蜻蜓给你。”
虽然这么说,但临走时还是恋恋不舍看了上头一眼,就算有新的,意义也不同了。
柳氏见几个孩子已是放倦了要回来,瞧见慕长善,眉间透着一股英气,想想日后他同女儿站在一起,也不知道有多般配。可等这几日亲事一定,就得两两相望了。
慕长善见了柳氏,还觉有些羞赧:“柳姨。”
柳氏笑笑:“倒是许久没见你了。”
等孩子们去那边洗手,大人这边也要收拾东西回去了。柳氏到底忍不住,趁着空子同方巧巧附耳说道:“明日巳时在东街茶馆一见。”
这特地附耳说的,方巧巧知道有事,点了头没有多言。程氏眼尖见着了,多留意了下,但不知说了什么。
方巧巧见女儿手里空空空如也,问道:“阿月的大雁呢?”
这一说可戳到阿月的伤心事了:“被大树吃掉了。”
慕长善笑道:“挂那边树林去了,还说是放风筝的高高手,结果我们的都好好的。”
阿月朝他做了个鬼脸,陆泽在旁说道:“我的也一同掉那边去了。”
方巧巧见陆泽护着阿月,越发赞赏。程氏趁热打铁道:“这便是缘分。”
长辈心有灵犀笑起来,笑的陆泽颇不自在。阿月倒不知自己又被打趣了,扯了他的袖子同众人说:“陆哥哥说了,今年中秋还去给我猜灯谜,再送个大雁。”
那隐隐笑声已是控制不住“对对,让你陆哥哥再送你”“明年中秋前又丢一只,然后再送,年年丢,年年送”。
陆泽好不尴尬,偏阿月还一个劲的点头。但愿日后她不会记得这些,否则只怕她会比自己更尴尬。
方巧巧翌日赴约,原以为自己早来了,谁想进了厢房,柳氏已经在那,见她面前茶水已没热气蒸腾,怕坐了好一会。心下更是奇怪她找自己所为何事,还这样隐蔽。
柳氏见她来了,呼她坐下,随后起身将下人都屏退。方巧巧便也让乔嬷嬷把人都带远了,这才入座。
“宁夫人可是有重要的话要同我说?”
开门见山,实在是因为按捺不住好奇。她性子急,拖不得。柳氏微微点头:“确实是有一件事要说,这事连我家老爷也瞒着,自然不敢让别人听了去。”
方巧巧说道:“宁夫人请说。”
柳氏声音极轻,她不敢让宁宏知道,不过是出自一个做母亲的心,不愿女儿难过,才冒险过来:“阿玉的爹爹想为阿玉寻一门亲事,只是我知道她仍是欢喜令郎的。我们生怕再问你们又被拒,实在拉不下脸,可我这做娘的,又不忍阿玉难过,因此厚着面皮再来问问。”
方巧巧稍有吃惊:“阿玉脾气好,人生的又好,家世更不用说,为何这样急切的要给她定亲?”她确实想不明白怎么这么突然。
柳氏摇头笑笑:“她爹爹急,我这做妻子的也无法。只能顺着她爹的意思了,但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长善最为合适。”他们不愿女儿进宫,谁知道慕家是否愿意,毕竟那是太子妃未来的皇后,尽忠皇族的慕家约摸是肯要这门亲事的。因此即便日后他们猜出自己急着嫁女的缘故,也不见得会责怪。我家女儿退出,阿月的机会也大了,日后身为国母,荣耀门第,慕家兴许是乐意的。
方巧巧跟阿玉投缘,只是儿子拒绝过一次,难保又会拒绝第二次。阿月的亲事她可以做主,毕竟她还不懂。长善已对这些事懵懵懂懂,她多是建议,不能完全替他拿主意。
柳氏见她迟疑,急道:“慕少夫人?婚姻大事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慕大人素来敬重您,只要您点头,定不会有大问题罢。”
方巧巧低眉想了片刻:“我会回去同我夫君说,尽快给宁夫人答复。”
柳氏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很是沮丧,就怕他们又拒绝一回,再三犹豫,定声说道:“你们若不愿,阿玉就会做别人家的媳妇了。”
方巧巧诧异他们竟这么坚定要把女儿许配出去,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回了家里,慕韶华正在房里看书,见她这么早回来,意外道:“是去见谁了,我以为你要在外头用过饭才回。”
“长善可回来没?”
“没有。”慕韶华见她突然问起儿子,小心问,“该不会是有人同你说长善惹事了吧?孩子还小,偶尔犯错并不奇怪,为夫来好好教,你可别见面就责备,这正年纪见长,心思可细着。”
这事还没说,他倒是说了一通的话,方巧巧哭笑不得:“我说阿月怎么那么多话,定是学你的。”
慕韶华笑道:“还会说笑,那肯定不是闯祸了。”
方巧巧坐到一旁,把下人都打发了,免得待会说的话让外人听见,败坏了阿玉名声:“今日去见的是宁夫人。她说如今正在给阿玉找合适的公子哥,但她又觉阿玉是欢喜长善的,不忍她难过,就来问问我们,可有结亲的意思。若是没有,那阿玉定然会是别人家的媳妇了。”
慕韶华颇为奇怪:“怎么好好的就要给阿玉定亲了。”
“我也想不通,宁夫人说是宁大人的意思,横竖听来就是必然要在短期内给她找未来婆家。”
慕韶华说道:“巧巧,我倒是觉得阿玉这孩子不错……”他想起上回阿月的事,便觉得妻子在孩子婚事上绝不会让步,总说等他们长大了自己找,至今自己也没背说服,他倒觉得儿时定亲挺好的,不然长大后那些不错的早就被人挑走了。
“我想问问长善怎么想。”方巧巧不知道丈夫心思,继续说道,“那傻小子,真能自己想通么?如今有些喜欢,万一日后不喜欢了,不就害了阿玉。古往今来,男的再婚无妨,三婚也无妨,女的呀,嫁过一次就要受千夫所指了。”
慕韶华苦笑:“这是什么话,你总是爱多想。你先问问长善吧,反正为夫是同意的。老太太和父亲母亲对宁家颇有好感,问题倒也不大。”
方巧巧笑笑,这才叫了下人进来,若是见长善回来了,就叫他进屋。
慕长善从武学堂回来,听见下人说爹娘找自己,急忙过去。
如今慕长善并不算黑,只是慕长青和阿月都白白净净的,被衬的就黑了。方巧巧每每见了他,都想给他额头上画个月亮,做个包黑炭。
“爹,娘。”
慕韶华唤他过来,问他今日学了什么。前奏完毕,方巧巧才问道:“你老实跟娘说,近来可有跟阿玉见过面?”
慕长善咽了咽,这该不会是发现他们偷偷见面了吧,忙摇头:“没有。”
“那你可欢喜阿玉?”
慕长善认真道:“当然不。”
方巧巧叹气:“那就可惜了,看来阿玉铁定是要做别人家的媳妇了。”
慕韶华还真以为儿子不喜欢:“那就能安心的答复宁夫人了。”
慕长善未及反应,懵了好一会:“阿玉怎么了?”
方巧巧说道:“她爹娘正给她找合适的好儿郎,你柳姨就私下问我,你俩可还有可能。为娘素来尊重你们兄妹,关乎你自身的事,自然要问过你的。既然不喜欢,那明日我就去回了你柳姨,让阿玉寻的好人家吧。”
慕长善目瞪口呆,话到嘴边,又羞于说出口。这么突然,教他怎么答。还有,他喜欢和宁如玉待在一块的,但是成亲的事还没想过,他们还小呀,为什么这么急,不能再多等两年吗。
方巧巧见他脸都快纠结到一块,说道:“你先回去想一晚吧,明早给爹娘答复。”
慕长善逃似的转身走,走了几步又顿下,很是阴郁的问道:“如果我不答应,滚滚是不是就不能跟我见面,一块玩了?”
方巧巧点头:“定了亲的姑娘,确实要时刻避讳。私下和别的公子见面,是伤风败俗的事。”
想到连偶尔见一面也不行,慕长善心里更是阴郁。他不敢保证以后三年五年还喜欢跟宁如玉待一起,但至少现在不想断了关系。听母亲的意思,一切都看自己决定。
要是他说不,宁如玉出宫后会不会恨死自己。
不过比起被她怨恨来,他想的更多的是她要做别人的小媳妇,日后再不能和他见面,这才是最让他糟心的。
但是跟她一起住上十年二十年,像祖父母、爹娘那样,好像也不是难事。总比她住到别人家好吧。
可她的脾气有时候还是很坏呀,说他欺负她,倒不如说是她欺负自己,又不能骂她,还不能动武,那他男子汉的尊严往哪里放。
翻来覆去想了一晚,几乎没睡,早上起来分外没精神。
送父亲出门,跟母亲回了屋里,慕长善才说道:“娘,我想娶滚滚。”
方巧巧笑意轻轻:“为什么?”
慕长善憋红了脸,偏头:“因为不想见不到她,不想她住进别人家里。”
方巧巧也不能保证到了两人适婚年纪,是否还依旧喜欢。如今看来是青梅竹马,只愿以后真心不变。若非柳氏说这亲事现今不定,日后就再无可能,她实在不想轻易答应这事,就怕日后耽误了阿玉。
柳氏那边很快得到消息,大了胆子和丈夫说,宁宏将她责骂一通,来来回回说她妇道人家软心肠,差点坏了大事。柳氏哪里被他这样骂过,忍不住哭咽。她这一哭宁宏也心软了,长叹一气“罢了,如此也好,夫人且去安排吧”。
好一番安慰,柳氏也打起精神,比起被丈夫责备,还是女儿的婚姻大事重要。和方巧巧通了气,方巧巧便去跟老太太和慕宣丁氏说。
老太太向来欢喜文臣,那宁家可是实打实的文臣世家,又是门当户对,立刻就同意了。老太太点头,慕宣和丁氏也不会有异议。方巧巧便去请了最好的媒婆去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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