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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青也喝得差不多了,所以脑子不是很够用。但宋林爱这一句话还是听得明白,并且引起了她的共鸣。
觉得自己当初选择方青山,不顾及家里人的反对,死活都要嫁给他就是糟蹋了自己。现在活得那么不开心,要离婚仍旧诸多顾及。真是婚姻如坟墓,作死容易,再想起死回生,可就太难了。
宋林爱说她的良人迟迟不现,等遇到的时候,发现已经配不上。她也这样觉得,相见恨晚。
靠到沙发上,敲着瓶子唱起彭佳慧的《相见恨晚》,又想起那是江南的手机铃声,不得不感叹:“你瞧人家江南命多好,遇到薄南风。我觉得她就是那种特别能沉得住气的人,找不到心动的,心甘情愿想嫁的,就专心事业一直单着,宁缺毋滥。到底还是让她给等来了,多好。哪里像我们,那么迫不及待。盲目的就把自己给嫁了,表面上看着是很让家里人省心,其实谁难过谁知道。”
宋林爱歪歪扭扭的跟她靠在一起,她难过,是因为她今天平白错过了一场幸福,看心仪的男人流水一样在眼前匆匆而过,却没有资本抓住。所以,难过又惋惜,不知孙青这是发哪门子的感慨。
“你又没喜欢的人,干嘛跟风?”
孙青抱住头,心底里崩发出绝望。她的想入非非比宋林爱的还要不可能,名副其实的镜花水月,这一辈子只能当风景看。
连她自己也没想到,尘埃落定的妇人心会有苏复的一天,到了这个时候还可以对一个男人再动心。而且轻而易举便动了,冷不丁触动她的心房,一个心跳加速的瞬间就发现自己爱上了。多么的要命!
宋林爱见她只管抱着头悲鸣,催促她:“你倒是说说呀,你对谁动心了?你不会也背着方青山在外面搞起婚外情了吧?”
孙青几乎是从心底里压出那三个字:“离正扬。”
说出来更是绝望得一败涂地,那感觉跟小女孩儿的时候听床头故事,仰望王子那样有什么区别。
不用宋林爱说什么,孙青自己就把念头全打消了。从来都知道不可能,打一心动就笃定是自己的非分之想,连喜欢都很非分。毕竟感情的事自己控制不了,便想着放在心里默默的算不算亵渎?若说人的身上有什么东西是连自己都控制不了的,那就是心了。
“我知道我和他不可能,没想过,真的,什么都没想过。离正扬是什么人啊,想娶这世上的公主都轻而易举,只怕想嫁他的女人围着S城转一圈都排不下。年轻,英俊,又是有修为的世家子,跟我简直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这些我通通都知道。就是觉得挺喜欢他,那一天他对方青山出手,一刹那觉得风度翩翩又顶天立地,从没见过那么帅气的男人……”
孙青说的是真的,这段日子每次想起离正扬,都在心底里膜拜,不知道这样算不算是对他的一种玷污?
宋林爱安静的听着,没有出口笑话她。以前或许会,指着她的脑袋说:“孙青,你这是犯傻,不过若真喜欢可以拿下她。”现在她再不会说那种轻浮的话,知道真正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滋味了,放在心里又苦又涩,根本不能嘻嘻哈哈的当笑话讲。
只说:“离正扬的确是个很好的男人,值得许多女人去喜欢。你喜欢他也没有错,怪也只能怪大家没有缘分。”
太纠结了,便这样安慰自己,喜欢钟庆丰也是,不过就是喜欢他,可喜欢一个人有什么错呢?
若说有错,就错在她不够好,没有资格得到。
酒喝多了,就这样不好,极易伤春悲秋。到了这把年纪再没有什么傻事可做,若是青春年少时,或许会不管不顾的给那个人打电话,大喇喇的告诉他:“喂,我好喜欢你。”
现在不行了,即便装疯卖傻也做不出,又是真心的难过。两个人抱在一起哭得狂肆,等哭累了安静下来,夜已经很深了。
江南赖在家里不想走。
薄南风要去公司了,发现她还在沙发上坐着。
问她:“你不走?今天不去上班?”以前接了官司可不会是这种状态,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全世界好像就她一个人在工作最勤奋一样,今天这是怎么了?
江南闷闷的转过头,怀里抱着一个抱枕,下巴抵在上面。
懒洋洋地:“老公,这个官司不好打,当事人根本不配合呀。”
薄南风本来已经穿戴妥当,准备出门上班了。听她这样说,又折回来,脱掉西装外套扔一边,挨着她坐下。
“跟老公说说,怎么个不好打?”
江南一歪头枕到他的肩膀上,这个男人在家时就讲究,要出门了,更是无比体面,衬衣贴合在身上有型有款,连钻石的袖扣都是他喜欢的精细。解开来,把衬衣袖口卷上去,打算跟她好好聊。
“去看守所见过两次当事人了,那个人很莫名其妙,不论我怎么说,怎么开导,他都认准了不需要辩护,执意说他有罪。其实他压根没什么罪么。既然当事人是这个意愿,我们当律师的也没什么办法。总不能强说他有罪或者没罪吧?”统一战线达不成,再神通广大的律师也是束手无策。
薄南风手臂一抬,把人揽到怀里来。想了一下,挑挑眉;“他跟那个被害人是父子关系吧?那个小男孩儿不认他这个爸爸?”
江南惊了下:“你怎么知道?”
薄南风抬手弹她的脑袋。
“我昨天给你整理的录音资料你没看是不是?上面不就是你那当事人和那个小男孩儿的对话,你的当事人把真相都告诉他了,可他儿子明显是不相信么。”
江南了然,原来如此。她是没看呢,哪有什么时间看,昨晚他帮忙整理好,就吃饭了。后来关上电脑就直接洗洗睡了,压根没时间翻看。主要没热情,若是以往,即便通宵达旦,该看的资料挤时间也都看了。
薄南风提醒她:“你再好好看看吧,估计他的心里是不好受。天下父母心,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告诉她:“多动动你的脑子,光长着好看的么?”
江南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这一点我早想到了,也按着这个路子去开劝他。觉得什么话都说得差不多了,可他就是不开窍,我怎么发现那个人死脑筋呢。”
薄南风倒觉得,还是哪里有纰漏。
就问她:“你当事人怎么跟你说的?”
江南把两次见面的谈话内容跟他复述了一遍,很快,其实没有什么东西,第一次根本来没怎么聊。第二次扯得最多的,也不过就是王长发贫困的生活环境,关于案件的事倒是一点儿没提。事后她想了又想,也不觉得那些闲散的聊天内容跟这个官司有什么关系。
所以才说,才思这个东西很难因人而异,有的人似乎天生敏捷,只一下便能扑捉重点所在,就像薄南风这样的。
把江南歪曲在怀里的身体扶正当了,看着她好似看他不争气的儿女。
这次没姑息手软,狠狠的在她的额头上弹了下:“傻了吧,傻了吧,我以前跟你怎么说的?先别想着这个官司怎么能打赢,想一想你当事人想要的是什么。殊路同归,才有望站到同一条战线上,你们现在各怀心思,想的都不一样,这官司怎么可能有进展?等看透他想要什么了,要是觉得你不可以,或者不想做,那时候就放手,也心安理得不是。”
江南抱着脑袋痛呼,难为得要死,以前浑浑噩噩的过日子,打官司,也没觉得其中有这么些的讲究。如今却发现,原来世事都不简单,她一个杀场老将在这个毛头小子面前反倒成了刚出茅庐的那一个。
再怎么心服口服,嘴上也不会服软的,否则还不被他给看贬了。
瞪直了眼睛:“我哪次没跟他好好聊?也是想知道他怎么想的啊,可他不说,我有什么办法。”
薄南风看她那个不服输的样子像个愤怒的小公牛,飘飘的笑起来;“还不服气呢。我说你说冤屈了么?你的当事人已经说了,你这脑子不够用,怨得着谁呢?”
江南瞠目结舌:“什么时候说的?”
薄南风指使她:“去把你的电脑拿来,老公跟你说说。”
江南得高人指点,层层迷雾就要拔开,心中也很急迫,乖乖的去拿笔记本电脑,拎过来开了机。如今连桌面都换成了薄南风的,斜身轻倚,奢华俊朗,堂堂的公子哥,眉眼间却有不凡风情。
打开昨天保存起来的文档,上面罗列清析一段对话。
薄南风指给她看:“看到没,这是你当事人说的那一部分,他把什么都说得很清楚了。而且能看出来,他把这个张扬现在的家庭状况调查的也很清楚,一看就知道之前是用过心思的。他就在言辞间提到,张扬现在的生活很优越,告诉他可那不是他的亲生父母,要张扬跟他回去,还说会对他很好。但这个张扬不仅不信他的话,还很排斥的样子。”
江南顺着他所指的方向,倒是一行行一字字的看完了,也没觉出有什么不妥。仍旧傻着脸,狐疑:“有什么问题么?我一早就知道张扬不仅不认他们,而且不想跟他们回去。”否则也不会把王长发当成坏人一跑出来就报了案。
薄南风唯剩感叹的份:“你当事人跟你说他家如何贫瘠,不如人意,什么意思?”
江南没反应,要知道什么意思,干嘛跑来问他?!
薄南风只得说下去:“说明他也反思了,不想认张扬那个孩子了。不是被自己的孩子告上法庭自暴自弃那么简单,不信你去问问他。是不是想把这次的事当成一场闹剧。就当他真犯了法是在绑架张扬,当他们的血脉亲情都不存在?”临了,薄南风摸了摸江南柔软的发,再度感叹:“这就是一个为人父的大爱,不是他死脑筋。我的傻媳妇。”
起身拿外套穿在身上,告诉她:“别傻愣着了,快去穿衣服。”
薄南风这一句点拔如同敲在江南的心口上,刹时间拔云见日,很多东西奇迹般的清明了。骂自己傻,这样简单的道理她怎么就没想到?
回过味来,一阵心花怒放,薄南风才套进一只胳膊,她已经嘻笑着扑了上来,恶狼扑食般,在他脸上狠狠的亲。
“老公,你太棒了。”
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去看守所和王长发见面,急切想证实心中的揣测。
王长发没想到江南还会来,看着年纪不大,倒是个执着的人。
江南笃定这一次会解开他的心结,她永远对薄南风的话信以为真,而且不会附加任何条件。
望着王长发,志气满满:“你不想我给你辩护,甘愿承受绑架的罪名,是想让张扬在现在这种优越的环境下一直幸福的生活下去是不是?你想成全他的幸福,就想把你们间苦苦寻觅了这么多年的血脉亲情亲手斩断?”
江南笃定她是猜对了,因为王长发淡漠的眼神正异样光彩的朝她望过来,一点点聚集,瞬间明亮,显然没想到她会看进他的心里去。江南亦是心潮澎湃,幸好薄南风这个时候回来了。否则她可能等不到这个时候,看不到这么宝贵的瞬间,就气奄奄的放手了。
王长发有些激动,连声音都微微的颤:“你怎么知道?”
几天来跟王长发的交流第一次开了口子,有望深入下去。江南松了口气,有了这个突破口一切就都好说了,像薄南风说的,只看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简妆把你身上的录音笔拿来给我听,上面有你和张扬的对话。你在里面提到过,张扬现在的生活很幸福很优越。”这一点江南也多少了解到了,在看卷宗的时候对被害人的家里也有了粗略的了解,城市中的工薪家庭,爸爸在外企,父母两个人的收入都不微薄。
如此一想,跟王长发所描述的生活条件的确差太远,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这样一想,微微心酸,粗中带细的汉子,什么都考虑到了。而她却三番两次的百思不得其解,最后也要薄南风一个男人来点拔她。
王长发陡时陷入沉思,却不是往时的缄默不语,闭口不言。有些情感积聚在心里不好受,难得有一个人懂他,说出来了更感辛酸苦涩。便非得像现在这样缓一缓神才能说出话来。
嗓子瑟缩难安:“我没想到时间会改变这么多东西,别人都说亲情是割舍不了的,以前我不信,就是拼死也得找到他。那孩子从小跟我最亲,也是我的心头肉,当年他被人偷走,我就跟丢了魂一样。没想到这么多年的念念不忘只是我们这一代人的,他甚至不记得我跟他有关系,还要像这样把我告上法庭。这些年漫漫长路走下来,从来没想过竟是自己的执念……”
王长发开始拭眼角的泪,想起这些年的寻子路,多少无奈疾苦,因仅存的那点儿希冀勇敢执着起来。找不到倒是好的,心窝是暖的,找到了,反倒跌入谷底,发现很多美好的东西只是自己以为。而他寻了那么多年的骨肉情深,早已不记得他是谁。
“他将我告上法庭我不恨,半点儿怨言都没有。这些日子我想得很明白了,怪不得孩子。当年他被人拐走,是我们没能保护好他。如今他长大了,记不得我们是谁,也是不可避免。我们这样破败的父母家庭,能给他什么呢?比起来,更像是居心叵测的坏人。”
他抬起眸子,望过来;“江律师,你说这天下的父母哪个人不希望自己的儿女幸福?只要孩子幸福了,受再多的苦又算得了什么呢。真相对他来说是残酷且难以接受的,即便我真的让他相信我就是他的亲爸爸,又如何?呈现给孩子的不过就是一个血淋淋的事实。
而这样他便会失去很多东西,一定会变得很不快乐,连他正常的生活都被打乱了。就因为他大了,心里一旦留下阴影便很难再走出来,我们总不能自私的去一手打碎他的幸福。像我们这样的家庭,即便他肯跟着我们又能给他什么呢?江律师,我真的是放弃了,就当这些年我不是为了找他,就是看一眼,看他过得好不好。只要他过得很好,我怎么样都不在乎。”
……
江南从看守所里出来,还一直悔不当初。太鲁莽也太草率了,轻而易举的就想要放弃这么一个伟大的爸爸。如果不去读懂他,就会以为那是个愚昧的男人,没人会伸手想要帮他一把。其实他什么错都没有,只可怜这天下的父母心。
回到事务所的时候仍旧闷闷不乐。
进门碰到许涛,打量她的神色,问起来:“怎么了?不是去看守所了,会见不顺利?”
江南勉强笑一笑:“不是,很成功,几天来成果最丰的一天。”看他的架势是又打算出门,发现他这几天很忙,就问:“这几天看你的事情格外多啊。”
许涛已经有段时间没接案子了,的确忙,景阳公司那么大的一个财团,平时事情就不少,偏赶上这段时间略起风波,压到法务部头上的事情也就跟着多了起来。
即便江南跟薄南风是一家人,可有些保密义务还是不好违背。
就说:“景阳这段时间事情不少,都加班加点的忙活呢。”办公室里没有别人,才敢大大方方的说出来:“你家薄总不忙么?”
江南很少过问薄南风工作的事,他什么事都很有分寸,不用别人问及。而且商业场上的事江南也不懂,两人在一起很少谈他的工作。而薄南风大部分时间都懒洋洋的,从来看不出怎么忙活。不过今天是去公司了,本来一大早就穿戴妥当准备出门,被她的官司绊住了脚。
“他还行,一般都那样。”
许涛急着出门,没说两句匆匆的走人了。
江南回到办公桌前,把U盘中的文档拷贝到电脑上。细细看王长发和张扬的那段对话。
薄南风标识得很详细,一些觉得是重点的地方,连几分几秒都标得很清楚,尾部打了一个括号说明。
江南直接点到那里听,对照着文字记录就不难听懂了,隐隐能够辨识说话人的语气。难怪王长发会心灰意冷,张扬不认他的态度很坚决,一口认定他是坏人,在离间他的家庭,图谋不轨。那语气中的憎恶和仇视估计要像刀子扎在王长发的心口上。
如今的孩子都有极强的防备意识,平时家长便会时不时的提点教导,不要跟陌生人说话,或者不能吃陌生人给的食物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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