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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府被刘博远紧紧搂进怀里,他立时呆愣在那里,有心想推开这个陌生人,可又觉得他很面善,他应该是认识他的。感觉到他的眼泪滴滴洒洒地落在自己的颈间,天府突然觉得心中微疼。

他的胸怀是那样的温暖、那样的宽阔有力,有一种,恩,是父亲的感觉的吧。天府觉得心里无比的踏实,仿佛只要有他在,天塌下来都不用害怕。因为他,会为他撑起一片天。血脉亲情就是这么神奇,无需过多的语言,一个拥抱,甚至于只要一个眼神,就可使人无处安放的灵魂回家。

抱着天府哭了好一阵,刘博远终于稳定住了自己的心神,将天府拉出来上下左右仔细打量了一遍,“浩儿竟是长这般大了,你很像你父亲,尤其是眼神,都是那么刚毅果敢。”刘博远越说声音越小,看着天府,就好像看见大哥一样,他们都是他的亲人,最亲的亲人。“好孩子,咱们这就回去见你爷爷。他等在家里定是急得很。对了,小宝呢?”刘博远转向叶婉,他光顾抱着天府哭了,这会儿才想起她的小侄女儿来。

“既然你确定了他们是你刘家的子嗣,见小宝倒是不着急了。”叶睿晨眸光深敛,把玩着拿在手中的盏盖,忽地抬起眼,一道厉芒直刺刘博远:“你们一家团聚,我很欣慰。但是你能保证天府和小宝的安全么?”

刘博远心头猛地一震,叶睿晨的双眼中有着仿佛能看穿一切的通透,让他不敢直视。低垂了眼睫,刘博远在心中暗暗发誓,这一次,就算是拼却性命,也要保护好侄子侄女儿。“我自是会保证他们的安全。”

“不,你不能。与刘博达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他们就时刻处在危险当中,你能时刻跟在他们身边么?”叶睿晨的话如一盆冷水,在刘博远的头上当头浇下。

刘博远犹豫了,刘博达的凶狠残忍他是知道的,当年他敢对大哥下手,又怎会对大哥的孩子手下留情?可是,“你们怎么知道?”刘博远很快收敛心神,抓住了重点。

“切,还当是什么秘密呢?”叶婉不屑的嗤笑一声,道:“今儿个刘博达见着天府了,就他那副见了鬼的样子,吓得差点没尿了裤子,说他与你大哥的死没关系,谁信?”

感觉到天府攥紧了自己的手,刘博远长叹一声,侄子已经长大了,不该瞒着他的。“不错,当年我就觉得蹊跷,泽城周边的城镇,有几个不认得我刘家的马车?山匪哪来的那么大胆子招惹刘家?不过是嫁祸罢了。我追查了许久,都没有凶手的蛛丝马迹,直到大哥的周年祭日那天,我发现有个形容鬼祟的汉子在我家附近徘徊,我刚要上前盘问,刘博达的小厮从侧门出来,神色紧张地给了那人一包东西。我就疑心起来。”

刘博远的思绪又回到那日,那大汉拿了东西就笑容满面地走了。他没发现,小厮一直悄悄跟在他的身后。而小厮也没有发现,刘博远也缀着他的行迹跟了上去。出了泽城不远,小厮现出身形,叫住了大汉,“老哥且慢点,我家少爷还有东西要给老哥。”

大汉闻声转头,见是那小厮,神经松弛下来,痞痞地问道:“还有?刘二少爷可真是大方啊,为了堵老子的嘴,是真舍得掏银子啊。”摸摸怀中那三百两银子,大汉笑得更加张狂。

“那是啊,我家少爷最不缺的就是银子。老哥你过来,我家少爷吩咐了,这东西是单独给你一人的,叫旁人瞧了去,可不是要分薄老哥的好处了?”小厮卑躬屈膝地谄笑着,很是恭敬的样子。

大汉嘿嘿一笑,到手的好处谁还会往外推?凑到小厮跟前,大喇喇地伸出手,要接那所谓的“好处”。

小厮谨慎地四下观瞧着,仿佛真怕人瞧见似的,连带的大汉也收起了笑,跟着四处看。突然,小厮猛地抽出一把匕首,狠狠地扎进毫无防备的大汉的胸口。手上一用力,飞快地拔出匕首,然后连连后退几步,“老哥,这好处可是不小呢。你好生受用着吧。”小厮阴测测地笑了,再不复方才的谄媚讨好。敢勒索他家少爷,真是活得不耐烦呢。

见大汉躺倒在地上动弹不得,小厮上前两步,弯身将大汉怀中的银子拽在手上,狠狠啐了大汉一口,转身走了。

确定小厮已经走远,刘博远自藏身的树后绕出,疾步走到大汉跟前,一探鼻息,还有气。“醒醒!”刘博远使劲地掐了大汉的人中半晌,大汉终是睁开了虚弱的眼睛,看了眼前之人好一会,苦涩一笑:“你是刘三少爷。”刘博达本是还吩咐他们将他也杀了,只是刘博运的事闹的动静太大,才暂时搁置了。

“是我。那小厮为什么杀你?”刘博远总觉心中不安,刘博达不是善类,却也不会冒着天大的风险,大白天对人下杀手。这大汉定是知道他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咳”,大汉猛地咳出一口血,含含糊糊地说道:“刘博运是刘博达指使我们、杀、额、杀死的。”大汉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拼命挤出了这么一句话后,那双充满不甘的双眼突然微凸,含恨而死。

刘博远好似遭到晴天霹雳,他苦苦追寻的凶手,竟就与他在同一屋檐下,日日相见。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家的,只记得醒来后小厮告诉他,他发了高热,整整昏迷了三天三夜。

病好后,刘博达就变了,更加沉默,也更加成熟了。他知道,父亲早已知晓大哥的死是刘博达一手造成的,可他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不为大哥主持公道?若有若无的,父亲在暗中阻止着自己的行动,不让自己杀了刘博达为大哥报仇。他不知道的是,他的父亲也替他挡下刘博达的不少杀招。久而久之,刘博远的心也冷了,索性疏远了刘博达,父亲总有去的一天,那时,他定会让刘博达给大哥殉葬!

天府的手不住地颤抖,原来,他与小宝那么小就失去了父母,过了这么多年颠沛流离的日子,都是因为刘博达!脑海中浮现出刘博达那张满是恐慌的脸,天府眼中的杀机爆射而出,他要他死,不管是谁,都不能阻止他杀了刘博达!

“浩儿,这是大人的事,你别跟着搀和。你放心,小叔儿定会杀了刘博达,为你爹娘报仇的。”刘博远将天府搂进怀里,拍着他的背安抚他的情绪。在他眼里,天府还是个孩子,不应该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他的人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恩,我知道了。”天府闷闷地应了一声,心里却打着别的算盘。

听天府应了声,刘博远略宽了心,扭头问叶婉:“小宝呢?”

天府抽离刘博远的怀抱,脸上的肌肉依旧不住地微微颤抖,他强咬牙关道:“这件事太突然了,我要先给小宝打个招呼。改天再去刘府吧。”说完,踉跄着脚步,往后院去。他现在也需要一个安静的角落,好好捋一捋自己杂乱的思绪。

刘博远不得已,只得自己先回府了。他刚踏进前厅,就见父亲正坐在上首等着他。“远儿…怎么样?”刘茂满眼期望地盯着刘博远,他满心希望,他的孙儿孙女回来了。

刘博远抬头看了父亲已显苍老的脸庞,想到大哥含冤不白这么多年,心中钝痛,垂下头重重地点了两下。他对父亲始终不能释怀,因着父亲包庇凶手,他与父亲日渐疏远,这时他才猛然发现,父亲竟已经老了这许多。

“那,那人呢?”刘茂听到了他最想听到的答案,立时高兴得像个孩子,急急站起身来向刘博远身后张望,却失望的发现,刘博远是独自一人回来的。

“浩儿说要先跟小宝通个气儿,我想他自己也需要一些时间来接受这个事实。”刘博远心中一阵悲凉,他的父亲竟然这样残忍,一方面包庇着浩儿的杀父仇人,一方面还想让他亲近他么?

“唉!”刘茂长叹一声,“是我对不住那两个孩子。”摆摆手,示意刘博远下去休息,他颓然地走回椅子坐下,他也是个父亲呐,手心手背都是肉,让他如何取舍?

与刘府约好的宴请叶睿晨兄妹推迟了,因为天府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三天都没出来。叶睿晨眉头深皱,有些恨铁不成钢,事情已经这样了,就算他把自己饿死了又有什么用?不过是亲者痛仇者快。他的忍耐已经到极限了,端起茶盏,叶睿晨默默想着,若是他喝完这盏茶,天府还不出屋门,他就踹门进去,亲手将他拎出来。

茶盏刚刚见底,天府一脸的憔悴出现在叶睿晨面前。操着沙哑的嗓音,天府恳求道:“老大,击杀刘博达的任务,请务必让我去。我想亲手杀了他。”

“哼。”叶睿晨哼了一声算是应了,“回去好好收拾收拾自己,吃饱喝足才有力气。”虽然叶睿晨板着脸,一副不愿搭理天府的样子,但天府还是敏锐地发现,在叶睿晨眼中,有一闪而过的关心。

裂开嘴艰难地笑了一下,天府转身晃晃悠悠地下去找吃的,三天没吃饭啊,他饿坏了。

又过了两天,刘博远的小厮突然上门,说是有事要与叶睿晨禀报。叶睿晨想到一种可能,让人将小厮领了进来。

“叶公子。”小厮躬身行礼,然后道:“我家少爷让小的时刻留意二少爷的行踪,报告给叶公子。不知怎的,二少爷有好几日不曾出门,才刚却是出去了。”

“哦?他去了哪里?”叶睿晨来了兴趣,正想让天机出去打探打探呢,这倒是省了他们的事。

“去了琼花楼。”小厮深感汗颜,二少爷在府上老实了几日,他还当他是转性儿了,不想这老毛病又犯了。

“琼花楼?好,真是个好地方。”让刘博达死在脂粉堆里,也算是给他选了个风水宝地。“我知道了,回去替我谢谢你们少爷。”叶睿晨邪魅一笑,刘博达,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是夜,叶睿晨、叶婉、天府和破军换上夜行衣,一路往琼花楼而去。此时已是亥时中,宽阔的大街上一个行人也无,偶尔有巡夜的官兵走过,都一一被几人避了开去。

根据天机侦测得来的情报,刘博达是在二楼靠东面的第二个房间。几人摸到琼花楼的后侧,叶睿晨取出事先准备好的飞爪,拿在手上悠了两圈,对准东侧第二个窗户甩了出去。一声轻微的碰撞声过后,飞爪准确而牢固的卡在了窗棂处。叶睿晨扥了两下,确认安全后,率先攀着绳子爬到二楼的窗户上。

侧耳倾听,房间里传来轻微的鼾声,看来刘博达是睡着了。向着窗下打了个手势,几人陆续攀爬上来,脚步轻巧地跳落在地面上。叶睿晨当先一步来到床前,轻轻撩开床幔,伸出两指飞快地点住了整个身子都缠在刘博达身上的妓女。

这一番动作,惊醒了最近已经有些神经衰弱的刘博达。刘博达迷迷糊糊地张开眼睛,见床前立着一个一身黑衣的蒙面人,条件反射就要开口呼救。不等他发出半点声音,一把薄如蝉翼的匕首抵在了喉间。

“我劝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叶睿晨淡淡开口,透过遮面的黑巾,他的声音有些沉闷,让刘博达一时竟没听出是他。

“好、好,我不动。好汉饶命,要多少钱你说,我都给你。”刘博达还当是遇上抢劫的了,忙不迭承诺愿意出银子。

“呵,”叶婉轻笑一声,“刘少爷果然是财大气粗。”

淡淡的一句讥讽,刘博达立时就听出了是叶婉的声音。他怎么会听不出?当日就是这么一句看似夸赞,实则讽刺的话将自己套了进去,让他白白花了一千二百两银子。“是你?”虽是听出来人是叶婉,刘博达还是不太敢相信,那样一个风吹就倒的小丫头,怎么可能有本事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无声息地来到这里?

“是我。”叶婉扯下黑巾,对着刘博达粲然一笑,道:“知道刘二少爷对姑奶奶我觊觎已久,老娘今日特来送你一程。”说出的话虽粗俗,叶婉脸上的表情却愈发柔媚起来,看得刘博达浑身发冷。

“还有我!”天府跨前一步,恶狠狠地一扯黑巾,满目杀机地死死盯着刘博达。

“你!竟然是你!”刘博达癫狂起来,他恨呐!当初那几个天杀的混蛋,收了他那么多银子,明明说了会斩草除根,竟还是偷偷放走了这个小兔崽子!那日见到天府,他确实是受惊不小,担惊受怕了两日也想明白了,天府定然是刘博运的儿子,根本不是什么大哥的鬼魂。当年在栖凰岭没有找到那两个小崽子的尸首,他就有些不安,总担心有一天他们会回来找他报仇。这一天果然是来了。

“刘博达,你杀我父母,害我兄妹无家可归,今天,我就送你去见我爹娘,你下地府去给他们赔罪吧!”

“赔罪?”刘博达哈哈大笑起来,“刘博运那个死鬼,活该曝尸荒野!他不就是个嫡子嘛?凭什么事事占先?我偏要把他的东西都抢过来!如今他死了,而我还活着,他的一切注定都是我的!”笑了一阵,刘博达对着天府露出一个淫邪的表情,不无遗憾地道:“只是可惜啊,你娘那个如花似玉的小娘子,年纪轻轻就随着你那死鬼老爹去了。不然,我倒是不介意收了她。她那小蛮腰,还真是盈盈一握呢,啧啧。”

天府闻言怒极,恨不得立时将刘博达毙于掌下。叶睿晨先他一步,“啪”地一巴掌扇在刘博达脸上。他最讨厌这种毫无廉耻的下流胚子。先是垂涎他的妹妹,如今他才发现,这色胚竟对自己的大嫂也有不轨之心。

叶婉也觉恶心,就这么干脆地杀了他真是便宜他了。摸出一把毒针,一股脑全都交给天府,道:“拿着,随你心意,想怎么扎就怎么扎。这上面淬的毒都不致命,是专门为这个渣滓准备的,保证痛得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天府欣然地接过毒针,这正是他需要的,他突然觉得,若是不能让刘博达受尽折磨后再死去,他还真对不起爹娘的在天之灵。

叶睿晨配合默契地点了刘博达的哑穴,方才的声音已是有些大了,幸好这里是青楼,倒不十分引人注意。不过若是放任刘博达痛叫不止,定会引来旁人的。

天府将一把毒针全都攥在手中,一把将只穿了亵裤的刘博达拉下拔步床,举起针不分头脸地一顿猛戳。可怜刘博达想喊却是发不出半分声响,只能张着嘴空嚎。

刘博达真是肠子都悔青了,方才明明有机会,自己为什么只图一时嘴痛快,没有及时呼救!难道就因为心中的那点不甘么?是的,他不甘!从小到大,父亲有什么好东西,第一个想到的必然是刘博运!自己的娘亲那样痴心,父亲却是整日歇在冯依凝那个贱人的房中,每月只去看娘亲一两次!更可恶的是,自己能力才华哪点不如刘博运那个短命鬼?为什么父亲要把家业都留给他?就因为他是嫡子!为什么他不是嫡妻所生,偏偏投生在一个妾室的腹中?!他就是不甘心!

身上的疼痛确实难忍,却及不上内心的不甘愤怒,刘博达生生咬碎牙齿熬过了天府加诸给他的痛苦。他的内心在呐喊,他一定要活着逃出去,然后将眼前这几人抓在手上,一寸一寸地捏碎他们的骨头,挖掉他们的眼珠,断掉他们的手指!他要亲手将他们细细剁碎,拿去喂狗!

那样凶狠残忍的眼神,叶睿晨兄妹却是并不看在眼里,饶是他再恨他们又怎样?到地府继续恨好了。眼见时间也不早了,叶睿晨一拍天府肩膀,问道:“是你亲自动手,还是我来?”叶睿晨知道第一次杀人很难,他不想逼他们,他会给他们时间去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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