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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吃过午饭,苏婉如挑了春衫的料子正裁着,周娴喊她出去,“刘掌事来了。”
“嗯,来了。”她放了剪刀开门出去,笑着道:“他一个人来的,还是一家人一起来的?”
周娴一笑,道:“你猜的没错,是带着两个儿子一起来的。”
“那就是成了。”苏婉如脚步轻快,一家人总不是来回绝她们的吧。
周娴心里却没有底,“这位刘掌事最是抠门小气的,一会儿他要是讹人乱开价怎么办。”
两人说着已经过了如意门,苏婉如看到了刘掌事进了门,她道:“他的绣坊眼下一共有三十位绣娘吧,算是几家里相对比较好的。他做第一个挺好的,把他的帐算清楚了,后面再来人就容易多了。”
实际上,这帐到底怎么算,她也只是在心里估算了一下,等会儿怕是有一顿嘴皮子要磨,不由和周娴道:“一会儿记得帮我倒茶啊,我这两天话说的太多了,嗓子疼。”
“行,你现在说什么都是答应你。”周娴笑嘻嘻的,“说实话,我真是太佩服你了,这事儿办的,我们大家都没有想到。”
苏婉如笑着,得意的扬着眉头,“别说这些没用的,你要佩服我就用实际行动表达。”
“什么?”周娴戒备的看着她,苏婉如就把抱住她,笑着道:“好姐姐,一会儿洗衣服的时候把我的袄子也洗洗吧,水太冷了。”
周娴忙将她推开,呸了一口,“想的倒美。”
两个人笑闹着去了霍姑姑的院子,刘掌事看着她顿时带着两个儿子站起来,笑呵呵的道:“苏姑姑。”
“苏姑姑好。”他两个儿子,一个三十左右,一个二十出头的样子,本来要行礼的,可一看眼前是个梳着两个麻花辫,脸上还露着稚气的小姑娘,顿时尴尬的手足无措,这弯的腰是直也不是,弯也不是。
“刘掌事。”苏婉如点了点头,又和他的两个儿子点头打了招呼,“都请坐吧。我和姑姑正要出去呢,你们来了我们也就不出门了。”
刘掌事呵呵笑着,应道:“是,我们这是算着时间来的。”心里却想着,这小丫头年纪不大,却真是一块做生意的料,一上来两句话就掌握了局面,让他们感恩戴德的等着她说话。
这一点,他是服气的。
苏婉如找来纸笔,也不多客套,“刘掌事来,就是想好了要和我们合作。将来我们就是自己人,要一起接触很多年,我们就不要客气了,您有什么条件就开,我们觉得合适就应,当然您也不能开的太高,您瞧瞧,我们现在这铺面打的大,实在是没办法阔气大方。若不然,您开多少我给多少,也算交个朋友留个好印象。”
刘掌事喝了口茶,只能跟着点头,和两个儿子对视一眼,他开了口,“我就想问问,你们打算给我们几成的股。”
“说这个之前,我给您算笔账!”苏婉如将手里的纸一翻,拿着炭笔随手就画了个表格,“两个月前宝应绣坊九个人,后来姑姑投了三千两招人盖房,办茶会,有了今天这局面,如今宝应绣坊的价值远远超出近十倍!”
刘掌事砸了一下嘴。
她将手里的订单和将来收回款,以及这些客商来年的货,和一年里可能再接的订单都总结和预算了一遍,敲了敲桌子,“刘掌事,以您三十人的绣坊,和我们宝应比起来,您觉得怎么样。”
刘掌事就知道,重点来了,苏婉如至多给他一成的利,可……可他没有选择了。
他和两个儿子对视一眼,一成利,两个儿子都不好分啊。
“刘掌事!”苏婉如放了笔,和霍姑姑对视一眼,两人手底下的手势一划而过,她笑着道:“这利,我至多给您四成,多了就没有办法了。”
刘掌事一喜,就在刚才她以为以苏婉如的性子只会给他们一成,没想到她一开口就是四成,这太惊喜了。
虽说他来前在家里商量的是五成,可就在刚才苏婉如的一番话后,他就以为是一成……现在一起一落,就觉得这四成很好。
“好!”刘掌事点头,问道:“那一次性给我们多少银子。”他来前问过天安绣坊的东家,他们拿了四百两,那么他们绣坊至少也要这个数。
苏婉如这次不算了,直截了当的道:“天安绣坊我们给的四百两,你们和他们的规模相差无几。但是我不能给你们四百两!”
“为什么。”刘掌事蹙眉,苏婉如回道:“你来前知道问天安绣坊,知道了四百两这个价位。我若也给你们这个价,再给你们百十年的四成红利,您帮我想想,明儿天安绣坊会不会打上门来。”
“都是乡里乡亲,我没理由欺他们。”苏婉如道:“红利是长久的,刘掌事,您不能只看少的这二百两!”
刘掌事是生气的,可是又觉得她说的句句在理,他拿了四成利,这要是好一年二百两,几年能翻多少?他和两个儿子对视了一眼,道:“我们再商量一下。”
说着,父子三人又出了门。
“爹,咱们在家里想好的,怎么一来就全部变了。”他大儿子一头雾水,“我们这还都没有开口呢,一个价都没说。”
老二叹气,摆了摆手,道:“得了,咱们今天第一个来,这是给人做标头了。你们瞧好吧,后面来的,不会有谁家比我们高了。”
“老二说的有道理。”刘掌事也意识到了,“这位苏姑姑很不简单,咱们现在被她拿住了。她说是两条路,实际上就是一条路。”
父子三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刘掌事做了决定,“去年一年算账,我们总共得的利钱不过一百多两。我还卖了不知道多少老脸出去,现在没了绣坊,咱们拿这些钱做别的买卖去,脱了手大家都轻松。”
现在绣坊太难做了,如今又多了个宝应绣坊,他们要不急流勇退,恐怕再过一个月,苏姑姑连这个价都不给,直接撬了他们的绣娘,吞了他们的绣坊。
“听爹的。”老大点头,“快刀斩乱麻,就赌这一把了。”
父子三个人回去,和苏婉如谈好了细则,签了契约,苏婉如很爽快的给了钱,让他们的绣娘明天来宝应绣坊点卯!
“这就成了?”周娴从里面窗口爬进来,拿着契约左看右看,又哭又笑的道:“成了?”
苏婉如点了头,“银票都给了,要是不成我们就真该哭了。”
“苏瑾,我给你洗衣服。”周娴笑着擦了眼泪,“给你洗十天的。”
苏婉如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苏瑾。”霍姑姑握着她的手,“往后家里的事我来打理,对外的事和所有的大事,你来定。姑姑信你。”
苏婉如就抱着霍姑姑,笑着道:“不对。您现在是掌事,不是姑姑!我才是姑姑。”
“是!”霍姑姑也笑了起来,“我们年级最小的姑姑。”
大家都跟着笑。
如苏婉如所料,刘掌事走后一个时辰,其他五家陆续来了,价格都没有刘掌事的高,利也多是两成,三成。
她没有压别人的价,按当下的情况来说,她给的价是合理的……想要多给那也不可能,一来她们没有这个实力,二来,她不是捐钱赈灾,没必要多给谁几十两。
给了也不落个好,她才不做这种傻事。
两百个人的绣坊!周娴拨弄着算盘,“我要去催工头快点将房子子盖好,我们宝应绣坊现在是京城最大的绣坊了。”
“今天我们吃顿好的。”霍姑姑笑着道:“让吕毅去订席面回来,大家好好吃一顿。”
晚上大家庆祝着,足足开了六桌,就在院子里摆上,比过年还热闹!
霍姑姑很高兴,喝了几杯后就有些醉了,苏婉如也晕乎乎的牵着二狗子溜达着回后院,“……今天吃了几个骨头?”
二狗子:“汪汪!”
“就吃了两个?”苏婉如眯着眼睛它,“不可能,我这桌子你就骗了三四个,别的桌你肯定也骗了好几个,你说,吃了几个。”
二狗子摇着头尾巴,走的慢腾腾的。
“我摸摸肚子。”她蹲下来摸二狗子的肚子,“也没有圆滚滚啊,你……不会是把骨头藏起来了吧。”
二狗子:“汪汪!”
“哈,你还真藏起来了,藏什么地方了,我回头找出来丢了。”她笑眯眯的,二狗子就一脸委屈的看着她,苏婉如大笑,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托着腮看着它,“狗,你说说你主人这会儿是死的还是活的。”
“汪汪!”二狗子不满,趴在地上不理她。
苏宛如噗嗤一笑,回房睡觉去了。
此时,沈湛站在一片望不到头的荒田上,眼睛眯着,和闵望道:“屋舍就建在这里,兵在本地招,明天就贴告示出去!”
“告示怎么写?”闵望问道。
沈湛负手走着,顿了顿,道:“首要条件是年轻力壮,有无户籍问清楚,这招兵和上场杀敌不同,他们是要落籍的,从此以后世代就是这里的人!”
“是!”闵望点头,沈湛又补充道:“至于军饷,凡应召从军者,一次发两吊钱,地三亩自己开垦,不用交税。”
这地,其实是最好的条件,有了地就饿不死。
人活着,有时候就是为了填饱肚子。
“是。”闵望点头一一记在心里,沈湛就停下来,找了根竹竿试了试水塘的深度,“这水是活水,到时候让开地的人挖深沟,往里面引!”
闵望道:“那就不用挖井了,省了一笔银子。”
沈湛白了他一眼,心情还不错,今天还第一个卫所的地点确定下来,后面就是招兵招人盖房。
这事儿反而简单点,只要贴了告示出去,就不怕没有年轻力壮的人来应征。
有钱拿有地种,哪有这样的好事。
“沈湛!”赵奕玉站在小径那边喊道:“你什么时候走啊,这里风太大了,冷死了。”
沈湛的指节响了响,这娘们路上甩了几回,居然又赶了过来,他真是越瞧越不耐烦,走过去扫了她一眼,冷冷的道:“两条路,滚或死!”
“你敢杀我?”赵奕玉怒道:“你可要想好了你杀了我的后果,我父皇不会放过你的。”
哐当一声,刀已经架在她的脖子上,沈湛眯着眼睛道:“月黑风高,地广人少,你以为我杀了你别人能查得到?”又道:“就算查到了又如何,你一条命,抵得上我的命。”
“你……”赵奕玉脸色一变,瑟缩了一下,道:“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这样,你还是不是男人。”
沈湛问道:“死,还是滚?”
“我走!”赵奕玉知道,她要不走沈湛说不定真的会杀了她,“我走还不行吗。”
沈湛没有多说一个字,收了刀翻身上马,头也不回的走了。
“莽夫,莽夫!”赵奕玉气的踢着地上的土块,可又期待,这样不近人情,对女人也没有好脸的男人,如果有一天对她另外相看了,那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他这样的人死脑筋,应该会很宠很宠吧。
赵奕玉忍不住心跳如鼓,越发的斗志昂扬。
沈湛燥的不得了,做事或者赶路的时候不觉得,可停下来,就会想苏婉如,“也不知道闹成什么样子了……”他说着,算着回去的日子。
“爷,戍边还去吗?”闵望道:“曹恩清现如今退兵在那边,免不得要打照面。我们建卫所,他怕要上蹿下跳。”
沈湛冷笑一声,“管他跳多高,爷要建,他敢说一个不,就让他马革裹尸,成全他的英雄梦去。”
“其实,那边建不建无所谓。”沈湛道:“我们的兵相隔也不过百十里,有什么事能赶的及。”
沈湛摆手,道:“别处无所谓,此处定当要建。”开平卫进可攻退可守,而且离京城远,比别处都要得天独厚。
闵望顿了顿,似乎隐隐猜到了沈湛的打算。
实际上他一直能感觉到沈湛有什么打算,建卫所绝非那么简单,可是有的事现在还不能说,因为,就连他们爷也没法控制。
这控制权不在他们手里啊。
闵望摇头,越发觉得女人真是太难琢磨了。
燕京锦绣坊中,崔掌事从床上气的坐了起来,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今天一天,她们将京城六家绣坊都合并了。”黄莹到现在都没有回神,“姑姑,眼下京城只剩下几个三五个人的小绣坊了。”
这几个小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因为要不了多久,也定然会归宝应秀坊。
噗!
崔掌事气血上涌,一口血喷在了被子上,黄莹吓了一跳,忙过去扶着,“掌事,掌事您怎么样。”又喊着人,“快去请大夫来。”
“这个妖孽,这个妖孽!”崔掌事喃喃念着,她以为宝应绣坊抢了单子,顶多和锦绣坊一样外包给别的绣坊,可做梦都没有想到,她居然一口气将所有绣坊都吞了。
这以后,京城就只有宝应绣坊和锦绣坊了。
原本一家独大的局面,瞬间变成了两家鼎立,甚至于,锦绣坊在人手上还不如宝应绣坊了。
怎么会这样!
“快,给裴公公递牌子。”崔掌事抓着黄莹的手,“让裴公公想办法。我……我们斗不过她。”
接二连三的败北,崔掌事知道,这样斗她们占不到便宜。
光脚不怕穿鞋的,宝应绣坊就是那个无赖啊。
“掌事,您先消消气,事情说不定还有转机呢。”黄莹劝着道:“她说宁王爷占了股,可宁王也不可能管买卖上的事,如果裴公公出马,宝应绣坊吃多少就得吐多少出来。将来,她爬的越高就会摔的越重。”
“说的没错。宁王清高,又刚回朝中。他不可能和裴公公为了一个绣坊撕破脸。”崔掌事冷笑,“可裴公公却不一样,锦绣坊是他的财路,现在宝应绣坊断了裴公公的财路,我就不信,裴公公能咽的下这口恶气。”
“是。您先将身子养好,我们来日方长。”黄莹道。
崔掌事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点了点头。
苏婉如一夜好眠,第二日一早起来,就看到周娴在给她洗衣服,她笑着过去蹲在盆前,道:“周姐姐,你就洗了一件啊,我还有好几件呢。”
“拿来拿来。”周娴不看她,一副嫌弃的样子,“我既答应给你洗就不会出尔反尔。”
苏婉如失笑并没有拿衣服来,两个人在院子里说着话,“……没看到霍姑姑,她去前院了啊。”
“应该是。”周娴说着,又压低了声音,道:“每天卯正吕大都会来接霍姑姑,以前是刘妈妈,现在刘妈妈太忙了,就换成吕大了。”
算宛如很惊奇,“是时候开始的,我怎么不知道。”
“我也没有注意。”两个人说着,就一起露出暧昧之色来,笑嘻嘻的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周娴道:“霍姑姑四十都没到,日子还长着呢,吕大人也好,若是能成……”
“对,对!”苏婉如也很高兴,“早点成亲,不定还能有孩子。”
周娴脸一红,呸了一口,道:“小小年纪就说这种荤话,丢人不丢人。”
“你也早点成亲,我指不定还有机会当姨母呢。”苏婉如说着跳的老远,喊着二狗子,“走,吃早饭。”
周娴气的拿胰子丢她,“你给我等着。”
苏婉如笑着去了前面。
上午将六家来点卯的绣娘都见了一遍,将规矩说了说,例钱也都讲的明白了,就让各自散了拿活回去做,等房子修好了大家再回来。
忙完就到了中午,她正打算回房给赵衍做衣服,乔妈妈来了,“……夫人惦记着,说您好些日子没去家里了,今天特意让奴婢来接您去家里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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