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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娆已有了对策?”楚彧将屏风上的外裳取来,给她穿好,许是从未伺候过别人,有些不知轻重。
“嗯。”她张开手,由着楚彧笨拙的动作,“引蛇出洞,不打自招。”
他突然很开心:“阿娆,你这么聪明,将来我们生的宝宝肯定也是最聪明的。”
萧景姒愣住:“……”这话题的跳跃性有点大。
不过,楚彧的话,对错一半,一窝两个,自然有聪明的,也有……额,不那么聪明的,桃花妹妹的智商……额,可能在娘胎的时候便都补到梨花哥哥脑子里了,是以,在多年以后,为了染指听茸妖尊,桃花妹妹是绞尽脑汁也就只想到了个三步曲:耍流氓,扑倒,扑倒再耍流氓。
午时,大理寺仵作再度开腹验尸,断定这沈家公子的死因是窒息,且,因着天气阴寒,尸首停放了一夜,原本查看不出来的伤口便慢慢浮现,仵作方觉死者脖颈上惊现指印,由此,也更证明了窒息这一死因。
仵作断定,这沈小公子是被人掐死的。
经了经验丰富的老仵作特殊处理,那尸首脖子上的指印十分清晰可见,甚至不难断定,那指印是女子所留,并道,只要将凶手的手指与之比对,便可真相大白。
当下国师大人便取了嫌犯竹安的手印,比对一番之后,竟并不相符,国师大人立刻便放了竹安公主。
尔后,国师大人便下了一道口谕,令那日在华阳宫的所有女眷明日赴大理寺仵作院对比手印,一一盘查。
是夜,仵作院外,火盆照明,杏黄的月色被缕缕暗云遮蔽,院中静得诡异,以致那院外风吹落叶的坠地声都清晰可闻。
忽而,明火微闪,只见屋檐上暗影拂过,疾风轻响,那黑影纵身一跃,趁着巡逻交接的空挡便隐入了主院的停尸房。
一排棺材横放,从头到尾总共七副,皆未封棺,以白布遮盖,冷气森森。
那人黑色夜行衣,面覆黑布,只露出一双暗影沉沉的眼,身形高大,略微清瘦,是个男儿郎。
他倒不疾不徐,将那一排棺材依次掀开白布看下来,到最后一副时,刚伸出手去,白布才翻起一角,突然嗓音灵清在他耳边响起,携冬日的夜风:“你终于来了。”
女子的嗓音,这般不经思考却如此熟悉的嗓音。
骤然,明火升起,亮如白昼,阵阵脚步声窸窣,是人马涌动的声音。
还是那携风清冷的嗓音,像从远处的飘来:“你要找的尸体,在里面,第三副棺木里。”
黑衣男子骤然抬眸,隔着几副棺木,女子从悬挂坠地的白绫后面走来,一身浅绯色的衣裙,在一片素白里,好似潋滟一身花色,衬得尤其精致。
是萧景姒,她身侧,楚彧与她并肩。
“你诈我?”
男子的声音显然刻意修饰过,格外低沉沙哑。
她大大方方点头:“嗯,我诈你。”这尸体身上的指纹即便再清晰,也断不可能以此比对出真凶,不过是她引蛇出洞的诱饵罢了。萧景姒抬眸凝视,道,“你是束手就擒,还是垂死挣扎?”
那黑衣的男子却是十分镇定自若,转了转手中的短刀:“我倒想与你切磋切磋。”
这语调噙了几分笑意,露出的一双黑眸微微提高了眼角,颇有几分玩世不恭的戏谑。
不待萧景姒出言,楚彧冷哼一声:“谁要跟你切磋。”说完,将萧景姒护在后面,二话不说直接下令,“给本世子放箭。”
黑衣男子怒目:“你——”
一言未完,箭就射过来了,从四面八方袭来,密密麻麻,男子连忙避闪,虽身影矫健轻功极好,只是这漫天箭雨他防不胜防,片刻便落了下风,渐进有些吃力,手臂多处都被箭矢划破,好生狼狈。
萧景姒抬手,外围的守军立刻收弓,严阵以待,男子得了喘息时间,吐纳气息调整。
她问:“降不降?”
男子凝眸直视萧景姒,眼底喜怒不明,只是目光似月色灼灼,竟带了几分深意,良久沉默。
不降?
整个大凉都知道,楚彧耐心不好:“点火,放箭!”
点火……
一声令下,所有守军燃了箭矢,簇簇火光升腾,拉在箭上,弓满,一触即发。
好,算你狠!
男子大喝:“慢!”
楚彧哼了一声,外围的守军这才又熄了火,听候发落。
男子冷眼睃了楚彧一眼,抬手将面巾取下。
萧景姒目光淡淡:“果然是你。”
丝毫没有一分惊讶,倒是对方被惊到了:“你知道是我?”
潋滟一双桃花眸,风流倜傥的晋王殿下,此时,夜行衣残破,几处伤口还在流血,着实是有些狼狈了。
萧景姒不置可否。
楚彧的夸赞,适时地响起:“阿娆,你真聪明。”这一脸崇拜,简直不能更着迷。
凤玉卿气得差点没一口血吐出来,火辣辣的眸光盯着楚彧:“你知道是我,还放箭?”他很是火冒三丈,“还点火放箭?”
凤玉卿敢打赌,楚彧肯定是公报私仇!
楚彧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问萧景姒:“阿娆,要不要我把他抓起来,严刑逼供。”
严刑逼供四个字,楚彧说得很是兴起。
凤玉卿:“……”手指捏得嘎嘣响,不欲与楚彧多说一句,望向萧景姒,“我母妃说她没有留下证据,你是如何知晓的?”
萧景姒微微思考,说:“猜的。”
“……”凤玉卿哑口无言了。
竹安公主与萧景姒交好并未秘闻,东宫之人如今尽数没个好下场,唯凤观澜独善其身,毫无疑问,是萧景姒在庇护她。
沈家公子一死,右相府对竹安公主必定不会善罢甘休,萧景姒想必也不会袖手旁观,如此一来,周王府对立摄政国师,受益之人便不难猜了。
何况,宫中暗线遍布,风吹草动又岂会人不知鬼不觉。
凤玉卿茫然许久:“你既已知晓,诱我前来有何目的?”
她眸中隐隐笑意似是而非:“就是想告诉晋王殿下,我若点头,要将你母妃伏法的法子有许多,当然,要拉你下水的法子也不少。”
这一点,他毫不怀疑:“所以,你要拉我下水?”他与她,不曾为敌,也从来非友,如此开诚布公,倒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萧景姒笑:“晋王殿下,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半个时辰后,凤玉卿处理了身上的伤口,才去了含章殿,容妃谢氏正在前殿来回踱步,见凤玉卿前来,火急火燎地跑过去。
“皇儿,如何了?”挥退了宫人,容妃问道,“尸首可毁了?”
凤玉卿走进殿,往榻上懒懒一趟,道:“母妃,你太小瞧萧景姒了。”
容妃愕然不已:“她发现你了?”
“怕是从母妃你在华阳宫动手时,她便知晓了。”
容妃大惊失色。
凤玉卿懒懒散散地躺着,觉得身上的箭伤有些痛,咬牙又问候了几句楚彧,倒了杯茶,轻描淡写地问道:“您为何要自作主张?”没有未雨绸缪,这般鲁莽行事,势必会被萧景姒抓到把柄。
容妃脸色骤然沉了:“我若还不动手,你是不是就要将这凤家的江山拱手相让给她萧景姒?”
凤玉卿没接话,自顾喝着他的茶。
如此悠然自得,没有丝毫防御戒备之心,容妃怔了一下神:“卿儿,你对她,是不是已经降了?”
“我斗不过她。”
这回答含糊其辞,语气却理所当然,俨然一副对萧景姒束手投降的姿态。
容妃怒不可遏,忍了许久的火气一股脑倒出来:“你又何时斗过,你分明是不想与她为敌。”
凤玉卿扬眉一笑:“看来母妃对儿子很了解。”
“你当真要为了个女人放弃你的帝王业?”容妃素来沉稳,少有如此咄咄逼人的时候。
凤玉卿道了句非也,语气颇为语重心长:“母妃,儿臣方才可是为了你才答应了与萧景姒同流合污的。”
这言外之意是怪当娘的咯!
容妃气得身子发抖。
望子成龙,没有哪个后妃不希望自己的儿子登上那至尊的帝位,多年筹谋,这帝王业谋了这么多年,自从萧景姒进宫之后,便翻天覆地了,而凤玉卿,大抵被美色拂了眼,竟做起了闲散王爷,眼里看得便再也不是大凉江山,而是那女子一举一动一颦一笑。
“她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凤玉卿状似认真地想了想:“这便要问她了。”
这一副心甘情愿愿打愿挨的模样!容妃随手拿了个杯子砸过去:“糊涂!”她语重心长,“皇儿,听母妃一句,只要你登上了那个位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整个大凉都是你的,更何况一个女人。”
凤玉卿突然敛了眼底的笑意,没有半点玩味:“母妃,你便死了那条心吧。”灼灼目光深处,似乎有一抹黯然,他似笑,“我没办法,和她兵刃相见。”
因为不愿兵刃相见,所以将这大好河山拱手让人?
他从来都不是这般儿女情长之人,虽是花名在外,却也从来没有哪个女子真真正正入他的眼,就一个萧景姒,莫名其妙便让他降了,满盘皆输。
容妃怒其不争:“你怎这般冥顽不灵!”
他似真似假地玩笑:“应该是萧景姒给我灌了很烈的迷魂汤。”他悠悠站起,转身之际,“儿臣已经对她降了,所以,母妃若不想看到儿臣血本无归,就别逼我策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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