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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议事殿登基之后,又去祭奠了太庙,按照正式的仪式成为大宋的皇帝。
而根据我陆续发布的诏告,除了册封姿儿为贤德圣明皇后,念雪为雪贵妃外,还宣布神州历七千五百六十九年可被另称为神始元年,理所当然的我就被一些人称谓为神始帝,这个称号让不少人想到始皇帝嬴政,对于我的猜测也就多了些。
但我现在却没时间去管这些猜测,登基之后,我虽然宣布天下大庆十日,但在皇宫之中,各级官员你来我往,没让我有一刻清闲。
三天之后,关于各省总督的人选才最终决定下来,利州行省总督人选在司马风和叶谦的提议下,任命利州兴元府知府刘锐接任,四川三路正式宣布合并为四川行省,总督为张世年,广东总督由原经略安抚使赵无心接任,广西行省在司马风的推荐下,由在建康官员中风评甚好的杜范接任。
湖北和两淮总督不变,浙江,江南,湖南三个行省总督分别由高稼,刘应起和董槐接任,此三人都是这三省中的实权官员,其中董槐最被我看好,至于原本打算任命的湖南总督墨如兰暂时被我搁置起来。
福建,台湾,海南此三省分别由朝汝圣,金世丰,游侣三人接任,此三人皆是姿儿以前提名的,只是没有按照以前的计划任命他们为富庶行省的总督。京兆府,南京路和山东两路仍然由军队托管,暂时不设总督,建康府周围不再称为南京地区,而为京畿地区,位在各省之上。至于各省总督之下的官位,我让司马风将人选报请白女那边审核后再发布。
这个结果虽然让我比较满意,但李碧如的意见却非常大,因为原本她认为囊中之物的浙江和江南在我的有意默许下一个也没捞到,反到是新建省的台湾和海南落到她这边,而这两个地方都是世人认为的蛮荒之地,至于福建,原本就是摩尼教的老巢所在,那里大乱刚平,受灾最为严重,而且还不时有摩尼教的残余作乱,可谓现今大宋最不安全的地方。
这个结果李碧如当然不会就此接受,一连私下找了我好几次,但都被我所拒绝,最后她看到我已经很不高兴了才作罢,不过她后来却终日去找姿儿,意图在接下来的朝廷改组中获得更多的官位。
其次不满意的就属叶谦,虽然看起来原临安朝廷留任官员担任总督的不少,但大部分并非和叶谦同路之人,而且不少人都是和他政见不和之人,只是他因为桂如渊这件事情悬而未决,不敢在我面前有所表露,只是含糊的说及一些官员风评不好,如果重用他们也许会让百姓生怨等等,对此,我干脆装了糊涂,让他无可奈何。
至于上官天南,因为李碧如一案而威信大跌,现在又要去查办桂如渊的暴死案,他就暂时在朝廷重臣之中被除了名,许多的重大决议他都没有出席,在外人看来,我似乎真的是要疏远此人。
解决完总督人选的任命已经是登基后的第三天,还没等我喘口气,文贵就拿着拖雷请求离开建康的上折过来。
翻来覆去的看了两遍之后,我召来念雪问了一下,知道今天晚上朝廷中会有一个晚宴来庆祝我登基,到时除了朝廷和刚任命的地方重臣外,也会邀请各国的使节前来,但我却没有被预定出席。
想了一会儿,我决定出席这个晚宴,并且让文贵转告拖雷,我会在晚宴开始的一个时辰前和他先见面。
文贵离开后不久,墨如兰请求面见的折子又传了进来,拿着折子苦笑着摇摇头,我让人宣她进宫。
该面对的始终要面对!
“陛下,微臣此来只为一事,只想让陛下告诉微臣,微臣到底那里惹的陛下不满,以至陛下宁愿食言!”和我刚闲话完,墨如兰就一脸严肃的问起我来,但语气放的很轻缓,让我感觉不出她有任何咄咄逼人,兴师问罪之处。
“此事朕本来打算过些日子再说,但你既然问了,朕提前告诉你也不妨。关于你在利州的政绩,朕这里有好几本截然不同的评价,这个先且不说它,但朕却从这些评价中看到一个共同之处,你是否想知道?”我面带微笑的回望着墨如兰,看着她那张清秀无双的容颜,心中却在考虑是不是要另外制作一套女性穿的官服,她这身官服让她实在逊色了不少。
墨如兰当然不会知道我在想什么,但她明媚的眼睛却无畏的看着我,脸色端重的说道:“微臣不知,但微臣自被陛下看重,只是本着一心为我大宋行事,并无不可告人的地方!”
我摆摆手,平和的说道:“不要激动,朕不是说你做的不好,只是你的一些做法有时却缺乏考量,但无论如何,你在利州勤政爱民的做法确实是我大宋官员的表率,无论对你看法如何,但此点他们都没有否认。因此朕考虑,如果是这样,何不让你留在朝廷中专管民政之事,也许这样你才可以真正一展所长!”
墨如兰听完,默然思索起来,好半晌才脸色有些羞涩的说道:“陛下明鉴万里,微臣实在是愚昧无知之极,还请陛下严惩!”
我淡然笑了,不以为意的说道:“你个性好强,又不肯服输,朕最近事情又多,所以才让你误会,说开了就好,此事不用放到心上,过几天,你就将有新的任命,到时还望你能再接再励,为我大宋出力!”
墨如兰眼神有些奇怪的看了我一眼,似乎带点解释味道的说道:“微臣知道陛下一直心有玄机,只是微臣这边有些人心情惶惑,微臣的父亲又不在,微臣人微言轻,有些事情不好处理,所以对陛下失礼了!”
我轻松的回道:“不用想的太多,朕知你的难处也不少,墨门那么一大片人都指望着你,云先生又不管事,你一个人也挺辛苦的。”
听到我这话,墨如兰似乎被我触发了心事,眼神好像带了一点幽怨,好半晌才说道:“多谢陛下体谅,微臣铭感五内!”
我被她这种神情弄的微微有些不自然,不知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再次看了看她,似乎又看不到她神情有异样,摇摇头,暗自猜测是自己多心了。
“不说这些事了,朕一直想找个机会问问你,不知你对骠骑大将军岳雨有什么看法没有?”
我的话音还没落,墨如兰的身躯就微微一颤,脸色也变的有些苍白,看了我一眼,只让我觉得她的眼神似乎复杂无比,有怨,有愤,有悲,还有,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个好像可以称为情吧!
“陛下,微臣对岳雨大将军没有任何看法,微臣管民,大将军管军,大将军在利州的时刻给过微臣不少帮助,微臣一直很感激他,这就是微臣的看法。如果陛下没有其他事情,微臣想告退了!”
她这话说的又快又急,让我愣怔了一下,下意识的点头道:“你想离开就离开吧,朕等会儿也有事情!”
等她施礼离开之后,我仍然在回味她的那个眼神,怎么这个眼神会让我感觉出来有情,难道是我的错觉不成?
没等我想明白,主管皇宫内务的念雪已经拿着我晚宴要穿的衣服过来了,顺便也提醒我今夜还有一场重要的宴会。
想到这个,那个眼神的问题马上就被我抛开,如何应对拖雷,甚至他背后代表的蒙古,这才是我如今要考虑的重点。
晚宴举行的地点是外皇城和内皇城相间的一处空地,这里地形比较开阔,设计的澄元宫也是为皇宫喜庆而建,因此容纳个上千人并无问题。
等我到达澄元宫后面的偏殿时,得文贵告知,拖雷已经等我有小半个时辰了,看样子,他比我要心急一些。
“皇上驾到!”
呼声未落,我已经走入偏殿之中,屋中只有两人,真知明和此时已经换成一身华贵蒙古服饰的拖雷。
“微臣见过陛下!”真知明第一个行礼,而拖雷却在此时将目光和我相遇,原本古拙的神情猛然一怔,露出惊奇诧异甚至还有些许猜疑,真是要多精彩就有多精彩。
“免礼吧,这位可是蒙古来的尊贵客人?”我当然知道他在猜疑什么,但我并不打算说穿这件事情,让他费费心思也好。
“蒙古拖雷代表我蒙古大汗成吉思汗前来恭贺宋国皇上登基!”拖雷说完此语,语气微微顿了一下,“拖雷今日一见皇上,却发现皇上有几分面熟,不知皇上是否和拖雷见过面?”
话语说完,他的目光还落到修紫暄身上,神情既有爱慕,也有回忆!
我当然明白他的目的所在,但却故意露出惊奇的表情道:“哦,原来王子也有这样的感觉,朕今日见到王子,也觉得似乎和王子神交已久,说不定你我以前见过面也说不定。不管怎么说,今日王子能够代表蒙古回应朕的邀请,朕都欣慰无比,对于蒙古能够放弃成见,朕也是由衷的高兴,相信大宋和蒙古会因为王子的到来而有一个和平的契机,到时朕也希望王子能将朕的好意转达给蒙古最伟大的大汗,王子的父亲--成吉思汗!”
被我岔开话题,拖雷略带寒光的看了我一眼,手抚胸前行礼道:“多谢皇上称赞,拖雷定当将皇上的好意转告父汗,既然皇上有心和我蒙古交好,但为何要同蒙古和大宋共同的敌人金国交好?这不是让仇人痛快而亲人痛苦吗?
我蒙古一向对大宋尊崇有加,只要皇上肯答应,我蒙古定当为宋国的前锋,和宋国一起讨回宋国两位皇帝被俘虏的耻辱,让宋国可以还都开封,皇上也可以对宋国上下的臣民交代,还请皇上能够慎重考虑拖雷的提议。”
信了你才是找死!
我故意装做考虑的沉吟了片刻,才缓缓的说道:“不知王子知道我神州曾经有个战国时代否?”
拖雷目光中闪出灼灼光芒,沉声说道:“拖雷自幼都有修习中原的文化,对于中原的历史也有所了解,不知皇上为何问及此事?这似乎和拖雷同皇上说的事情无关?”
我慢条斯理的淡然说道:“似乎看起来无关,但有时一些国家大事,以往的历史已经告诉我们将来的结局。在战国时代,中原无主,互相攻伐,而后世一统中原的强秦那时不过是一个边陲之国,在范雎为秦国的相国前,秦国的国策是远攻近交,虽然多次向外出兵,但都徒劳无功,秦国未得半分好处。
范雎来秦之后,秦昭王问他强国之道,范雎当时指出秦国的国策有失策的地方,并直言不讳的告诉秦昭王,‘王不如远交而近攻,得寸,则王之寸也,得尺,亦王之尺也。’秦昭王听后恍然大悟,从此之后秦国改变国策,采取远交近攻,历几世之积累,终在秦始皇手上完成一统中原的千秋霸业。王子觉得这个事情和我们现在谈的事情是否有关?”
拖雷粗浓的眉毛抖动了两下,豪声说道:“以拖雷看来,这个故事正是劝戒皇上不要和金国交好,和我蒙古联合方是皇上应为之道!而且拖雷曾经听一个汉人说过,近者交之,反使变生肘腋,皇上难道忘了金国对宋国一直虎视眈眈,若非我蒙古出兵攻打金国,只怕今日皇上还在抵挡金国的进攻,可是如今皇上不顾宋国的前仇新恨而要和金国结盟,如此做为实在是让人为皇上惋惜。”
我淡淡的笑了,看着拖雷,不带任何态度的说道:“是吗?可是朕却觉得书是死的,人是活的,照搬书上的道理只能让人死的更快而已。想我大宋当初因为听信书中所言,为了对付我宋国的世仇辽国而和当时的女真相约攻辽,结果辽亡之后女真并不满足,不久就挥师攻我大宋,结果使得我大宋半壁江山沦陷,徽钦二位先皇被掳走。前车之鉴就在眼前,朕何能轻易下定决心?”
拖雷的脸色有些变了,重新打量了我几眼,好半晌才接口道:“我蒙古绝非女真,皇上尽可放心,如果皇上肯同蒙古一同攻金,则灭金之后,黄河以南的土地都归大宋,我蒙古绝不染指半分,并可对天盟誓,使我蒙古和宋国可以世代交好,互不攻伐,绝不会做当初金国之举,还请皇上放心!”
我呵呵笑了起来:“这样的事情岂能靠口说?就算王子肯和朕签订条约,朕都觉得不保险。不如这样,王子如果能有什么方法让朕确信蒙古的诚意,朕也许就会同意王子的提议,你我合兵,一同攻金!”
拖雷想了想,才有些谨慎的问道:“不知皇上要什么诚意?”
我胸有成竹的说道:“本王闻听成吉思汗已经回师草原,而且不日即将攻打西夏,如果你蒙古肯将所攻西夏之土地人口送给本王,或许本王才能确信你蒙古对我大宋没有企图!”
拖雷当即色变说道:“皇上不觉得这个要求太过分了吗?”
我不为所动的回道:“朕不觉得!”
拖雷眼中的怒火闪过,强自按奈住语气说道:“如此看来,皇上并没有诚意和我蒙古交好!”
我摇摇头,断然说道:“当然不是,朕的诚意一直都在,只是朕对当年之事犹有余悸,如果蒙古不能让朕安心,那你蒙古的诚意又何在?”
拖雷脸部的肌肉移动了几下,语气有些生硬的说道:“拖雷应皇上的邀请而来,难道这还不能说明我蒙古的诚意吗?”
我将背靠在椅子上,有些睥睨味道的看着他说道:“是吗?既然王子也知道朕是光明正大的邀请王子,为何王子还要故意隐秘行踪的进建康?这不得不让朕疑虑重重!”
拖雷对此显然早有答案,我的话音才落,他就回答道:“如今我蒙古正和金国交战,拖雷为了避免无谓的麻烦,所以才搭乘他国船只而来,皇上如果因为此事而见疑拖雷,实在是让拖雷不知如何解说!”
这个拖雷果然不简单!
我有些欣赏的看了看他,微微一笑,不再纠缠的说道:“今日是皇宫宴会,这些事情可以放到以后再说,王子远来是客,今日可以放开怀抱,看看大宋的歌舞,品品大宋的美酒,如此才是今日晚宴的目的所在。来人,送王子!”
拖雷似乎没有想到我会这么做,他先是一愣,接着眼中再次闪过寒利的光芒,冷声说道:“既然皇上这么说,拖雷告辞!”
看我点头算是回应后,他冷哼一声,大步离去!
见他出去我才收起脸上的笑容,转头问身边的修紫暄说道:“通知下去,朕会迟一点过去!”
等我到达澄元宫的时刻,晚宴已经开始了小半个时辰,当我出现在宴会上的时候,在场的所有宾客都对我同时行礼!
“见过皇上!”
“都免礼吧,今天是欢庆的宴会,大家不用这么拘束,都坐下!”一边说,我一边带头坐下,其他人谢过之后才坐下,在我示意下,大家又开始继续晚宴,但气氛上却有了不少拘束,大家明显的都放不开。
虽然澄元宫建好有一段时日了,但我一直都没特意过来看,一般都是路过的时候看上两眼。
今日身处澄元宫中,我方才发现这座宫殿真是大的出奇,满朝文武以及前来道贺的外国使节,甚或护卫宫女统统加起来怕不下数百人,可是在这座宫殿中却不显得拥挤,每个人的席位旁还有不少空间。
而此宫的豪华就我看来也是宫中首屈一指,雕梁画柱自不必说,就是装饰上也极尽豪奢,各种珍贵名器错落有致,巨幅名家字画表衬其间,屋内的结构也是气势恢弘,大气磅礴,人置其间,如仰高山,如慕江海,端的是气派宏伟,富丽堂皇,让人心生感慨。
但最让我感到有意思的是澄元宫内的坐位安排,琉球三国因为有了臣服大宋的意思,而且其中还有一位国王,所以他们就被安排在我席位之下,司马风亲自作陪,显得他们格外与众不同。
至于其他外国使节,为了表示尊重,他们被安排在我的右手边,每个使节身边都有一名文臣作陪,似乎依照了一定的规律安排了不同品级的官员。就是不知是谁的主意,金国被安排在最前列,可排在金国后面的就是蒙古,再后面就是西夏,大理,高丽,交趾以及一些边境地带和宋交好的部族代表。
我有些留意的看了完颜云花一眼,发现她也正在看我,和我目光相对之后,她还含笑对我表示问候,似乎对此并无任何异议,反到是拖雷一脸木然,不知在想些什么,眼神不时有光芒闪动。
至于西夏的武云公主和大理的段智高此时却正襟危坐,一幅目不斜视的样子,只是武云公主身边竟然是墨如兰,看到我望过来,墨如兰还低头表示行礼。
最有意思的是高丽使节,那个朴元熙一双眼睛不住的打量着什么,而且时而陷入沉思之中,好像正在考虑什么重大的事情一样,至于交趾和其他部族代表因为离我比较远,不太清楚他们脸上的表情,只是看情况,他们并无任何异样。
而我的左手边就是一些文武官员,岳雨被安排在最前面,叶谦挨着他,其他的官员也是按照官位的高低顺序排列开来,显得十分有序。
打量完殿中的情况,我收回目光对着使节这边朗声说道:“诸位远道而来庆祝朕登基,朕心实慰,只是今日既然是庆祝晚宴,怎么能没有歌舞助兴?所以朕着人安排了一些歌舞表演,还请诸位能够对我大宋的歌舞有所点评!”
“皇上太客气了!”
不知是否是习惯,这些人几乎都没什么先后的表示着礼貌的回应。
我淡淡的笑了,也不多说,对着身边一个内务官员点点头,这个内务官员马上对着外面做了一个手势。
顿时音乐响起,在轻柔的音乐之中,一队妙龄宫女出现在席中大堂,也不答话,随着音乐之声翩翩起舞,表演起宫廷常见的荷花舞。
在歌舞的掩护下,我低声问身边的修紫暄道:“你派人去告诉皇后,让她安排的人等会儿就出场,中间的节目省掉!”
修紫暄略带奇怪的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离开,过了一会儿回来告诉我事情办妥。
我也不解释什么,又径直的欣赏起歌舞来,对完颜云花有意无意投过来的眼神视若无睹。
一曲终后,这些宫女摆成一幅美妙的荷花图高声说道:“恭祝皇上登基,万岁,万岁,万万岁!”
语声清脆,似如珠落玉盘,让人神情一清!
“好!”
我以目示意给予赏赐之后,挥手让这些宫女下去。
这些宫女方一离开,完颜云花就站起来脆声说道:“今日得蒙陛下赐宴,又安排如此美妙的歌舞助兴,我等外国使臣莫不感到荣幸,完颜云花代表我大金愿皇上江山永固,百代千秋,我大金和宋国世代交好,永为兄弟之邦!”
我知她这话实际上是说给拖雷听,就是不知她为何要这么做,当下不置可否的点头微笑,算是对这话的回应。
拖雷将我的表情收入眼中,冷哼一声,也站起来说道:“若是别国这么说,那还说的过去,可是你金国这么说不觉得可笑吗?根据拖雷所知,金国和宋交战多年,当年夺占宋国都城不说,就是近年来,宋国军民死于金人屠刀之下的也不知凡几,如今圣兴公主却将此事轻轻带过,宋国皇上一向圣明,难道会为公主这几句话而放弃以往的教训不成?”
这个家伙用心歹毒,在这种宴会上说这些事情,摆明是想给我难堪,看样子,他似乎觉察到我的一些意图,所以才这样毫无顾忌。
我看了完颜云花一眼,发现她正看着我,似乎不准备再发言,此时我才恍然而悟,她是故意如此做,好让拖雷有机发做,至于为什么,看来另外有下文。
微微一笑,我摆手道:“两位都坐下,今日是晚宴,谈这些事情太煞风景,更何况从古至今,两国或和或战都是有的,今日大家既然有心说和,一些往年之事暂且都放下就是!”
完颜云花目的达到,自不会再纠缠,微微一笑,表示谢意后坐下,而拖雷却有些疑惑,迟疑了一下才坐下。
见他们二人坐下之后,我又扫了一眼武云公主,发现她正在看完颜云花和拖雷,目光中有种考量在内。
我此时心中突然想起关于完颜云花拜访武云公主的情报,难道金国和西夏也有所协定不成?
就在我开始猜疑不定的时刻,一阵熟悉但又带着陌生的琴音传入大厅,只是轻轻的一个音符,就让心灵震颤,有种深及内腑的清越。
风飘然,竟然是她伴奏!
我放弃了思考,闭上眼睛,开始静心感受着琴声,如山泉溪水咚咚作响,喝上一口,犹觉甘凉震齿,痛快淋漓;如深山幽谷清静迷人,深入其中,只觉幽僻清静,留恋不舍;更如那长空万里空旷无云,抬眼望去,震撼直入心神,感叹不已。
如此琴声,如此美妙,实在是人间天籁,或许只有曲弄蝶安抚人心的萧声才能应和这表达天音的琴声。
琴声微微一变,犹如百仙朝贺,热闹非凡,虽然仍然是动听迷人,但在意境上却比方才差了一些,似乎弹琴人此刻无意让人过多的注意她的琴声。
我睁开眼睛,发现大多数人此刻也才从初闻的迷醉中醒过来,完颜云花讶然的目光直视着我,似乎想从我身上找出点什么。
就在琴声变音,众人惊醒的同一瞬间,一队拿着红绸的女子走进来,她们容颜秀丽,体态撩人,都没有穿着宫装,而是一身羽衣霓裳,更加显得摇曳多姿。
在变的喜庆的琴声中,这些女子手中的红绸突然一散,顿时寒光四射,数十道精芒四飞而去,贸然看上去,似乎这些女子正在抛射手中的暗器。
此举顿时让在座的不少人哗然惊慌起来,有些人甚至还想离席躲避,但都被身后的宫廷护卫制止。
就在他们疑惑惊疑的时刻,那些抛飞的精芒又回到那些女子手中,此时大家方才看清楚,原来那些精芒只是一把把短剑,一头连着红绸,正在这些女子的舞动之下,四下翻飞,和飞扬在空中的红绸形成一道道美妙的图形,给人以一种绝佳的眼神观感。
而她们身上的羽衣也随着她们的舞动飞扬飘荡,不时可见一些精细的刺绣若隐若现,犹如一幅幅美丽的图画在眼前活了过来,做出种种美妙的姿势,心思之巧,让人叹为观止。
这就是从唐朝传下来的剑舞术,据说当年在唐开元年间有一个舞剑器的名家,名叫公孙大娘,此女舞剑器极为有名,当时著名的书法家怀素就从她舞剑器中领悟出书法,继而开创了一代书法家的传奇。
而后来的大诗人杜甫,也因为看到公孙大娘的弟子舞剑器而心有所感,写了一篇脍炙人口的诗篇,诗中有云: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绛唇珠袖两寂寞,晚有弟子传芬芳。临颍美人在白帝,妙舞此曲神扬扬。
仅凭此诗,就不难想像当时舞剑器的女子是何等动人光景。而剑舞术就是在这个基础上发展而来的一种特别舞蹈,而且比舞剑器要求更高,因为这是一种群体舞蹈,如果没有良好的配合,多年的苦功,灵巧的手脚,清晰明辩的眼神,那就非常容易出问题,不是伤人就是伤己,是十分危险的。
而这些表演剑舞术的女子并非宫廷内的舞女,是我委托姿儿特别从外面请回来的,本来打算过几日再让她们表演,只是后来我改变主意,让她们今日就出场,以收特别之效。
此时随着飘扬的琴声,这些女子踏着别有节奏的步伐,或进或退,或前或后,不断的变换着方位,犹如偏偏彩蝶飞舞,让人目不暇接,而空中的红绸,飞溅的光芒也不时带出种种美妙的弧线,给人以一种惊心动魄的感觉,心下不自觉的有些担心这些短剑脱离了红绸的束缚。
就在这种既欣赏,又担心的矛盾心情中,所有人的目光都专注在表演之上,不自觉的屏息静气,瞪大眼睛的看着,似乎生怕错过了任何一个动人的细节,或者是害怕自己分神的时候发生意外。
就在这些女子将队形改变成一种燕行的时候,平和喜庆的琴声突然一变,似乎突然带了一点激昂振奋的音符,让人听的有些血脉翻腾,心情难于自控,而且这种趋势还有不住增加的意思。
而场中的女子也伴随着琴音的变化而变化起来,她们舞动穿梭的身形突然加快,而且速度随着琴声的转急还在不断的增加,很快,整个场中就可以看到她们高速移动后留下的一些残影,她们手中的红绸也激烈的飞舞起来,带动着红绸上的短剑也激烈无比的在空中飞动,而且不时有短剑互相碰撞发出清脆无比的金属脆响,让人惊心动魄不已。
此时这些女子在我眼中看来,不仅没有了方才予人的柔弱感觉,反到增添了不少英武之色,大有巾帼英雄的飒爽丰姿,如果这仅仅是因为舞蹈带来的感觉,那这种舞蹈很有可能蕴涵着别的东西,比如武功或者什么阵法。
微微一扫修紫暄,发现她此时面色也十分惊奇,显然也发现了一点什么。
没让我观察到更多的信息,琴声突然拔高,变的急促,而这些女子转的也越发快速起来,十几个人交错穿插,忽现忽隐,乍看上去真如鬼魅一般,有点让我感觉到葵公公曾经给过我的感觉。
蓦然,这些女子突然发出齐声的高喝,在众人心神为之一颤的时刻,飘飞的短剑突然如同失去控制一般的四下乱飞起来,不少短剑还互相撞在一起,带着脆响飞向四周,就在不少人脸色大变的时刻,红绸突然一阵抖动,这些短剑在空中微微一停,然后带着一道道弧形轨迹又重新落入主人的手中,摆成一个圆形,反映着灯光,显得光华一片。
此时大家才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她们已经结束了表演,站成了一个圆圈,而琴声也不知什么时候停了,这个发现让不少方才准备逃离桌位的人面色一红,有些心虚的看了看四周,似乎在看有什么人注意他没有,只是很可惜,这么多人就没人向我这边望望,不然他们一定会看见我此刻正很不高兴的看着他们。
收回目光放到这些舞女身上,我也不禁佩服她们的技艺,特别是最后的那下,想必她们是借大家注意力转移的时候停止舞蹈,让人忽略她们本身,由此可见,她们在停止的时候,一定需要一定的时间来缓冲,如此才能解释她们为何说停就停。
就算如此,她们的舞蹈也是大宋一绝,绝非寻常。
“贱妾等见过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莺声燕语,让人耳朵听的很舒服。
“都平身,你们今日之表演真是让朕大开眼界,诸位之绝技诚然不愧胜名,近几日就留在宫中吧,等诸事完毕,朕自当有重赏!”
“多谢万岁!”
“你们都下去吧!”
“是!”
这些舞女离开之后,不少人似乎还没有从回味中还过神来,一道粗豪的声音却于此时响起:“拖雷以前在蒙古的时候就听过中原有首诗句,后面两句是叫‘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做汴州’当时拖雷不知此诗的真意,故求教于人,得人告知,这是说宋国人忘记了国仇家恨,忘记了他国强占都城的耻辱,一味的苟且偷安,醉生梦死。
当时父汗还以此为戒训导拖雷,原本拖雷对此还有所疑虑,故而前来宋国,意图帮助宋国兴师雪仇,但如今看来,皇上的确忘记了你们宋国的仇恨,既然如此,拖雷的愿望也就无法达成,那拖雷留在宋国又有何用,所以拖雷想向皇上辞行,还请皇上准许!”
此话一出,大杀风景,原本还在回味的众人马上清醒过来,正在考虑接下来的步骤的我也被这个意外所惊动,对拖雷突然要走感到有些难于理解,难道他真的认定我不会和蒙古达成任何协议吗?或者只是做一种让我表态的姿态而已?
见我一时不答,坐在我下首的司马风马上解围说道:“拖雷王子似乎对我大宋有所误解,况且今日陛下已经说了,只谈晚宴歌舞,这些朝政大事放到以后再说,拖雷王子还请稍安勿躁!”
拖雷并不领情,反到直视着我道:“皇上如何说?”
对他这种当众逼迫我当然不会示弱,冷冷的说道:“拖雷王子远来是客,朕虽有待客之道,但不会任凭客人胡言乱语而不过问,既然拖雷王子对我大宋成见如此深,那拖雷王子尽可自便,只是长安和博鲁之事朕不保证下次不会再出现!”
我话语中的威胁拖雷当然听的出来,但他似乎有所依仗,毫不示弱的说道:“皇上既然这么说了,那拖雷更是明白皇上的心意。拖雷南来之时,多见有白骨茫茫,而综观当今天下,正逢大乱,尔宋国甘愿龟居一隅和仇人为伍,我蒙古当然不会对此坐视不理,到时生灵涂炭,还望皇上不要忘了今日之言!”
“好大的胆子,尔等塞外蛮夷,不知天高地厚,竟然语带威胁,我堂堂大宋,坐地千里,带甲百万,岂会怕你一蛮夷?”叶谦面沉如水,站起来毫不客气的直斥拖雷。
拖雷有些轻蔑的扫了他一眼,看了看叶谦,径直对我说道:“你们宋国还真有意思,主人没有开口,狗就要先叫,而且还是只没有见识的狗。想我蒙古自我父汗被蒙古各部推荐为成吉思汗以来,东征西讨,远征万里之遥,灭国无数,岂是你宋国可比?拖雷原本十分佩服宋国皇上,可是如今看来,宋国的皇上也不过如此,实在是让人失望。”
闻听此语,我反到冷静下来,以目示意让叶谦安静,然后不动声色的看着拖雷,想弄清楚他如此激怒我到底是有什么目的?为什么他此刻的表现和先前同我见面时判若两人?这段时间他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到底知道了些什么?
“拖雷王子似乎是看不起我大宋?”我的语气放的很慢,没带半点火气!
拖雷见我如此,眼中闪过警觉,但嘴里还是说道:“不是看不起,而是根本就不放在眼中,拖雷南来的时候就听说大宋武风鼎盛,可是到了建康一看,真是大失所望,而皇上更是苟且偷安,不思进取,如此国家岂能让拖雷放在眼中?”
在我答话前,完颜云花突然悠悠的站起来:“蒙古的四王子果然狂妄无知,在宋国皇上面前也敢如此胡言乱语。我大金和蒙古素来有怨,今日既然这位四王子如此自夸蒙古,云花心里颇为不服,愿借皇上的场地向四王子讨教讨教,以四王子如此狂妄,想必不会拒绝云花的请教!还请皇上允准云花这个不情之请。”
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先是拖雷莫名其妙的发疯,而此刻完颜云花明明可以做壁上观,却要插手其间,两人的表现和以前都大相径庭,是他们此时都变性了?还是他们身上发生了我不知道的事情,以至才让事情脱出了我的计划?
一边迅速的在脑海中判断,一边不缓不慢的说道:“这是你们的私事,只要拖雷王子不反对,朕也不会有意见。”不能明断前,我采取了观望,不管怎么说,完颜云花肯出头对付蒙古,也算我计划中的事情,虽然时间场地不对,但借此观查到完颜云花的心意也不错。
见我同意完颜云花对拖雷的挑战,场中的反应大不相同,不少人都开始交头接耳,显然对此很是意外。
权贵之间虽然有时也会因为一些意气之争而动手,但总体来说,现在在大宋,酒席之间的比武是非常少见的,最多也是一些口角之争,此次两国使节要比武,这在大宋也是没有先例的,就算是他国,恐怕也是罕见。
拖雷似乎也没想到我会同意这么做,眉头动了动,一扫完颜云花,冷淡的说道:“既然公主想和拖雷较量,拖雷当然会奉陪,就是不知宋国皇上让不让我们在这里动手,如果可以的话,拖雷现在就可以应战!”
“两位且慢,朴元熙见过宋国皇上,完颜公主和拖雷王子分别是代表金国和蒙古的使节,身份尊贵,虽然双方是自愿比试,可如果因为拼斗而有所损伤,传出去对宋国的声誉终归是不好,因此小使认为,如果非要比不可的话,可让两位使节的随从护卫代替,如此既可以分高下,又可以保全宋国的名声,可谓两全其美,还请皇上斟酌!”
这厮话说的虽然公允,但我还是听出他是在偏袒拖雷。这厮对完颜云花和拖雷都了解,完颜云花既然肯公然挑战拖雷,当然是有一定的把握,这厮这么一说,不仅帮了拖雷,而且还让完颜云花不能反驳,以免让别人以为完颜云花就是想让大宋丢脸才挑战拖雷的,心计也不可小视。
尤为让我感到警惕的是,现在大堂中的人都是明白人,对我有意乐成两人比武的事情都清楚,这个家伙却故意这么说,由此可见,高丽已经将蒙古做为第一依靠对象,也证实了我对高丽的猜测。
斜看了他一眼,我淡然说道:“朴使节说的也有道理,完颜公主,拖雷王子,两位远来都是客,在大宋有所损伤的确不好,不如就让两位的随员代劳,至于场地,朕看这里还算宽敞,只要不打破东西,在这里比试也无妨!”
完颜云花微微一沉吟,就对我的提议表示同意,拖雷对此也无任何异议,只是有些不满的看了我几眼,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我让人清理出场中的空地后,对二人说道:“两位可以开始了!”
完颜云花先对我恭身表示尊敬之后才淡然说道:“西门风,你去领教一下蒙古的绝学!”
完颜云花身后走出一人,先对我微微供身,然后走到厅中,此人身躯修长,双手比较粗大,站立厅中的时候自有一种不动如山的气势。
拖雷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然后对我说道:“拖雷在外有一名叫阿里不哥的护卫,还请皇上可以让他进殿!”
我允准之后,宫外就走进一人,正是我上次在拖雷身边看到的那位力士样的人物,此时他身穿紧身衣,更让其显得威武无比。
虽然在酒楼的时候他也被制服,但制服此人是葵公公和向无双两人联手,由此可见,此人定然不同凡响。
阿里不哥一进来,径直对拖雷行礼道:“王子请吩咐!”竟然将我视若无睹,让我心头暗怒。
拖雷先对他点点头,然后才说道:“宋国皇上想看看我们蒙古的武学,你下场去领教这位高手!”
阿里不哥也没多问,直接走到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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