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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气芒从白狐青色袍袖下飞出,又在地面上滴溜溜转了几圈,陡然气流四溢,蓬然而开,顿时现出一个蜷成一团,鹤氅白袍的身影。
黛丝莉见此异象不禁惊呼一声,骇然向后退了一步。
布奴莎身上的玄力猛的一盛,只在初一朝相之下,她就看得分明,那鹤氅白袍之人可不就是那自己时时深恨于心又索拿不得的俞师桓?
此时的俞师桓并没有那日在钟山上所见的清矜孤傲的表情,面色极为枯黯,脸上脏污交杂,本应是雪白的鹤氅之上血迹斑斑,显然经历了一场激烈的厮杀,胸口一起一伏,曾经炯炯生光的双眼现在也已浑浊失色,只是那种坚定依旧,素素淡淡的回望向正用极度仇恨的目光盯着自己的布奴莎,似乎是有些疑惑。
纵是气力大损,俞师桓英俊的五官还在,待看清了黑光下竟是这般俊美的年轻人,黛丝莉的震骇之情稍减,正要上前问话,却被洽儿一拉,示意不急出头。
“你擒我来这里做甚?要杀我俞师桓,随时动手就是,何必兜这么一大圈?”俞师桓被妖术擒缚,动身不得,但白狐刻意留下了足以让他开口说话的松裕,不过俞师桓被缚体缩身,化为小小一团黑球之际,并不知整件事的往来始末,他的记忆还停留在洛阳力战不支的最后一幕。
“俞师桓,你还记得我么?”布奴莎心里扑扑直跳,这是大仇即将得报的快意和激动所致,洽儿还攥着她的手,明显感觉到了她体内灵力流转的加剧。
俞师桓很奇怪对方对自己的切齿恨意究竟从何而来,他印象中从没有见过这位金碧眼的异族尤物,只是丰富的伏魔道经验使他一眼看出了布奴莎的本相:“你是谁?慕枫道的兔妖?”又看了看洽儿和黛丝莉,脸上的疑惑之色更重了,这两个是凡人倒是确认无疑,两个凡人女子却怎么和一个兔妖居憩一处?
白狐此际倒不说话了,悠然自得的向边上一让。他把俞师桓留给了布奴莎,可以肯定,一旦布奴莎终于能够亲手了结这不共戴天的死仇,在心神疏泄之下。她对自己的抵触必然会有极大的松动,那将迎来自己攫取芳心的最好机会,他有足够的耐心等到这一刻的到来。一旦自己抓住机会,那么就算她最后知晓了伏魔道大败亏输的消息也没有关系了,甘斐未死固然对她影响不大。真死了甚至还更利于自己趁虚而入的慰藉爱抚,怎么算,自己都已是稳赢之局。
“除夕之夜,钟山之上,你忘了么?”布奴莎向前一步,就站在了俞师桓面前,同时轻轻挣脱了洽儿的手,她不想自己动起手来的灵戾之气伤到洽儿。?? ? `
“除夕?”俞师桓回想,他对这些人间的节日素来没有什么概念,但布奴莎提到的钟山使他有了印象。“你是说建康城边上的钟山?是不是除夕我记不清了,不过我倒是去过钟山,再那里除过妖魔……对了,那妖魔正是兔妖,你也是兔妖,莫非你们有什么渊源?”
“我奶奶究竟有什么过错?你只说她吃过人了,便不问青红皂白将她诛杀,可自我记事起,我就从没有见过奶奶害过人,见到人都是躲着走。这样的妖灵,对于你等伏魔道来说,便当真杀无可赦么?”
哪怕是早一个月前,俞师桓也会理直气壮的应声:妖人不两立。天理可昭然!但经历了洛阳城生死一线的拼斗之后,他忽然想通了很多,至少再不是过去依承孤山先生那种非我族类********的心性了。沉吟有顷,半晌无语,他想起了那个可怜的老兔妖,抛开自己当时矢志修行《降妖谱》的执念不说。真按情理论之,那老兔妖本就没有必杀之罪,他当然知道对方的血灵道气息很弱,也完全相信对方告饶时的陈情,但他还是毅然决然的下手了,觉得是那么的理所应当,现在想来,自己确是大有乖张之处。
正思忖间,俞师桓脑海里忽然电光火石般一亮,愕然抬头:“你是那个小兔妖?那个没有吃过人的女娃娃?”
尽管布奴莎面容样貌变化得匪夷所思,俞师桓还是确认,只可能是那个小兔妖,那一晚那女娃娃仇恨的目光和现在的异域美人一般无二。
布奴莎凄然一笑:“不错,你终究是想起来了,我的名字因你的恶行而改,布奴莎,兔族复仇的誓言。你以为我们的仇恨仅仅是你对我奶奶的杀害么?”
俞师桓似是不明白布奴莎的意思,愕然相视。
“泣珠姐姐,我的第一位恩师。为什么连雷鹰化人,还有……还有我父亲都没有想过要杀害她,你却迫不及待的取了她的性命?”
俞师桓没有在意布奴莎口中所说的父亲,他根本想不到那位父亲竟然就是在洛阳与自己再次并肩作战的甘斐,泣珠姐姐这四个字让他想了好半晌才省起。
“你是那个鲛人公主的弟子?却是巧了,也是,我是在建康城大司马府取其性命的,你又是钟山一带得道的妖灵,两厢皆在一处,你和那鲛人公主有此渊源,倒也不奇。 对于你那位祖母,我或许还有三分负疚之情,可对于这心怀叵测的鲛人公主,我绝无宽纵之意。哪怕再来一次,我诛之也绝不会有一丝手软!既是仇怨已结,多说无益,俞师桓现在全无还手之力,是杀是剐,悉听尊便罢了!”俞师桓自知今日决然无幸,在杀死云泣珠之事上又是问心无愧,因此语气也刚硬起来。
布奴莎面色稍一犹豫,旋即露出怒色:“我对你说这些,只是为了让你死的明明白白,并没有指望过你有什么痛悔之意,能得你对奶奶三分负疚之语便已是出乎意料,不过这也不会让我对你有一丝手软。你说过,只要我修成了法术,就可以来找你报仇,现在……我来了,鹤羽门俞师桓!”
俞师桓夷然不惧:“我也说过,你既然修成人身。就好好做个人,不要去害人,我今日死在你手里,自然还会有伏魔同道为我讨还血债。动手罢,是你自己选择了这条路。”
伏魔同道?经过洛阳一役还能活下来多少?而活下来的自保尚且难能,谁还会为你讨还血债?白狐不以为然的想到,却也不禁有些兴奋,一直在期待的时候终于要来了。
布奴莎的双瞳变得血红。可俞师桓最后的一句却让她心里咯噔一下,洽儿赶来再次拉住了她,稚嫩的女声在她脑海里瞬间浮现:
“姐姐,不可以!如果你杀了他,爹爹便决计容你不得,这可是他的伏魔同道啊!”
这正是布奴莎担心的地方,父亲恩怨分明,当真知道了自己是杀死俞师桓的凶手,他会不会为这个可恶的炼气士来个大义灭亲呢?
答案几乎是肯定的,布奴莎太了解甘斐了。唯有的变数是甘斐究竟会亲自手刃自己,还是将自己擒之交给整个伏魔道处置。若是以前,布奴莎根本不屑一顾,但这几月的相处下来,她再次有了亲情的感觉,因为已经失去的一段亲情,再舍弃刚刚得到的另一段亲情,她现自己也进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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