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发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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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门口围绕的玩家一如既往得多，在喧闹的人群之外,玉米罐头就像是彻底与这个世界隔绝了处在他自己营造的那个世界，只坐在台阶的角落上,望着远方呆呆地出神。在他一旁，酒醒人间靠着墙壁站在那里，双手环胸,颇显不耐烦地皱着眉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玉米。”顾书白走过去叫了一声，玉米罐头一愣，抬头看顾书白，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老大,你来了啊。”

顾书白点点头，冲玉米罐头伸出手,想要拉他起来，玉米罐头犹豫了下,自己站了起来,没有接受顾书白的这个动作邀请。玉米罐头笑着说：“我就是出来坐坐,练生活技能练得有点累了。”

酒醒人间“嗤”了一声,说道：“我把事情都和清川说了，你别扯谎了，还有那个笑脸，难看死了。”

玉米罐头脸上的笑沉了下来，眼神里的光彩也彻底暗淡下去，他瘪了嘴，低着头不说话。

顾书白说：“对不起，疏忽了你。”

玉米罐头闷声不吭，仍旧低着头，他拳头微微握紧垂在身体两边，好像要把自己拧成一股绳子一样倔强地站在那里，把所有的话都藏在了心里，藏在了自己披着的那张坚硬的皮甲之下。

顾书白不是心理医生，他无法治愈玉米罐头的心理问题，他让酒醒人间这样性格外向甚至有一点小心计，十分懂得社交的人陪在玉米罐头身边就是想让酒醒人间带着玉米罐头走出他自己的那个世界。但是似乎他把事情想得太理想了，酒醒人间并没有把玉米罐头带出那个世界，甚至还帮玉米罐头披上了另一层盔甲，把他保护得太好。

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拿玉米罐头这样的孩子怎么办，本身就处在青春期，玉米罐头又拥有比其他同龄孩子还要纤细的内心，就好像是新发的嫩芽一样，一折就断。

玉米罐头这样的性格是顾书白最不喜欢的性格，顾书白自认是肉/食性动物，想要的一定要得到，绝不会像是玉米罐头这样“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随其宰割，即便当下形势不允许，日后也势必要讨回来。

所以，在一开始他接触玉米罐头一是为了那个剑三的游戏核心，二是为了利用玉米罐头报复何峰，但是，三番五次地相处下来，他发现玉米罐头实在是个让人心疼的孩子。

玉米罐头总是会在他转身的时候用崇拜的眼神看着自己，从来不想麻烦自己一星半点点，偷偷地往工会仓库里面提交材料和成品装备，用心地完成顾书白交给他的每一个任务，独自一个人在黑暗里承受失败，咬着牙继续走下去。

勤勉、单纯、善良、默默奉献……像是蚁群之中的一只卑微的蚂蚁，总是不遗余力地贡献着自己那一份微不足道的力量。

正因为封闭，他的内心其实比大多数人都要坚强，但也同时，内心软弱的地方也比其他人更加脆弱。

在这一点上，玉米罐头和上一世的顾书白太相似了。

顾书白就这么看着倔强地站立着的玉米罐头，仿佛透过海克利斯城洒满一地的斑驳夕阳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影子。当刚进入靖世王朝的时候，也是这样，将自己包裹起来，无人能触碰他的内心，却比任何人都要害怕失败。只是他与玉米罐头不同的是，玉米罐头用沉默和疏远去隐藏自己的脆弱，而他则是用更坚硬的武器武装自己的脆弱。他第一次抬起头勇敢地直视所有人的时候正是他第一次拿到万古赛事冠军的时候。那一刻，他站在舞台之上，迎接着所有人的欢呼声，骄傲而又自豪。

顾书白叹了口气，伸出手摸了摸玉米罐头的脑袋，他说：“我去和天邪说给你单独开一间工作室，这样你也能专心地升级。”玉米罐头需要更多的时间去调整自己的情绪，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谁也帮不到他，只有他自己才能走出那道坎，人生独属于自己的那一个契机是所有人都帮不了也看不见的。

察觉到按在头顶的手掌，玉米罐头鼻子一酸，多日里堵在心里的委屈因为顾书白这一句话而彻底爆发，他的身体仍旧紧绷得像是一根随时都会断掉的琴弦，因为情绪的外露，身体不断地颤抖着。

酒醒人间担心地问：“你没事吧？”

玉米罐头开始疯狂地摇头，他僵直着身体大幅度摇晃着脑袋，低声吼道：“我不想这样……我也不想这样的……”小少年的声音抽泣起来，本来细微的声音在此刻爆发出了惊人的魄力，玉米罐头几乎是在嘶吼着叫道，“我也想像其他人一样游刃有余地处理这些事情，我也不想这样，我不想成为你们的麻烦，我不想总是这样被欺负，我知道这样不好，可是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我和他们说话都会害怕，我很害怕，我不敢看他们的眼睛……我不敢啊……呜呜呜……”

玉米罐头嚎啕大哭起来，他浑身发抖地站在那里，像是个被全世界都抛弃了的孩子，被阴云笼罩着，孤单而又无助地发泄自己内心的愤怒与不甘。

他不断地重复着“我也不想”这句话，不断地擦拭着奔涌而出的眼泪，在这个虚拟世界都表现出如此悲哀绝望的样子，他深藏在内心深处的伤痕被狠狠地撕扯了开来，血肉淋漓地展现在他们面前。

酒醒人间慌慌张张地上前安慰：“你、你别哭啊……”他手足无措，往日里舌灿莲花几乎没了用处，局促不安地在玉米罐头周围徘徊着，到嘴的那些安慰话一句也说不出来，担心每一句都会成为毫无用处甚至会给玉米罐头平增悲伤，酒醒人间暗地里唾弃了一句自己，他转而瞪向顾书白，着急地说：“你倒是说句话啊，他听你的，你快哄哄他。”

“为什么要哄？”顾书白看向酒醒人间，一双冷淡的眸子里面没有任何情绪。

酒醒人间眉头一挑，怒火中烧：“他都哭成这样了你不说点什么？他一直把你当偶像啊。”

“偶像不能当饭吃，更不能替他修补疤痕。”顾书白残忍地说，他就站在那里，一声不吭，等着玉米罐头悲伤地将内心所有的情绪全都发泄了出来。

玉米罐头的情绪崩溃到了顶点，游戏人物都在不停闪烁，可在听了顾书白说那句话的时候，即将被系统踢下线的游戏角色又稳定了下来，他抽噎了一会儿，最后抹了一把眼泪，渐渐平息了爆发的情绪。

顾书白问道：“你哭够了吗？”

听着顾书白冷淡的语气，玉米罐头担惊受怕，他害怕就连顾书白都会放弃自己，小少年可怜兮兮地将眼泪全都忍了回去，对顾书白说：“对不起，我……对不起，我不该、不该这样抱怨。”

“没关系。”顾书白说，“你抱怨了，也发泄了，向我传达了你的情绪，我们之间的关系是不是没有任何改变？”

玉米罐头一愣，他听不太明白顾书白的意思，顾书白说道：“我很讨厌别人在我面前哭闹，但是我不否认哭的确是个发泄的好途径，哭完之后你要想明白你应该去做什么，而不是哭完就完，继续过着以前那种会让你哭的日子。”

玉米罐头低着头，抿紧了嘴唇，他艰难地点了点头，顾书白又摸了摸玉米罐头的头，说道：“我很喜欢你送给我的那件铠甲，到现在都还穿着。”

玉米罐头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顾书白身上的装备，的确是他之前送的那件，顾书白问他：“你感觉我们的关系有没有变差？”

玉米罐头小幅度摇了摇头，顾书白说：“我说了我很讨厌别人在我面前哭闹，可你在我面前哭闹过，我们的关系也没有变得恶劣，反而让我了解了更真实的你。”这些话放在其他人那里他不会轻易说出来，哪怕是面对迟惟，对他来说都是难以启齿的话，可是他面对的人是玉米罐头，是把自己当成偶像的玉米罐头，他说的话就会格外有分量。

顾书白看玉米罐头有在听自己讲话，继续说道：“所以，你要让其他人明白你的心情，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没有第三种声音。你不想给的就不给，想给的随便你送给谁都好。”

玉米罐头说道：“可是……他们会在背后说闲言碎语，说我拿着资源却不干活。”

“你干活了吗？”

“我当然干活了，那些材料我一分都没有浪费，我、我铸造的成功率虽然低，但是我很珍惜很珍惜那些材料，每一个材料都是……我真的没有浪费。”玉米罐头连声辩解。

顾书白说：“我相信你，所以，他们说的那些话没有任何意义。这个世界上就是有这么多人，会以任何理由去发泄自己的嫉妒。”他瞥了一眼在一旁干着急说不出话的酒醒人间，对玉米罐头说，“有时间在乎这些人的心情，不如去关心一下在乎你的人的心情。”

玉米罐头疑惑地抬头看顾书白，酒醒人间听了这话脸一下子爆红，他咳了一声，喝道：“喂！”

玉米罐头转而看向酒醒人间，两人视线不期而遇，酒醒人间立马别开，迎着晚霞的脸涨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