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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原嘿嘿笑了两声:“差不多了吧。”
啥叫差不多了?
之前不是还说人家姑娘没吐口吗?
老太太问大原,大原都不说,再问,就羞的直接跑了。
还是常秋云来的时候才说的:“……他就是个没出息的……一点也不像是我儿子。”
闹了半天,人家姑娘不是喜欢大原喜欢的非他不嫁。当然了,对大原有点好感是有的。但不到谈婚论嫁的份上。之所以下定决心呢?不是看上大原了,是看上大原的娘了。
这姑娘在医院受委屈了,有人揭发她说是看见她拿了医院的胶布酒精。
拿确实是拿了,但人家拿这做什么了呢?
去了孤儿院了。
战后有很多的孤儿,都在孤儿院养着呢。辛甜本身自己就是烈士遗孤,也是孤儿。对孤儿的境况,那是感同身受。不忍心,下了班,只要有空就去孤儿院。很多半大不大的孩子,都自己开始挣钱了。帮机修厂清洗擦机器的棉纱,在上坡的路段帮着拉车。反正零散的赚钱自己养自己呢。大冬天的,手上都是伤。如今又没什么好的药品,她能给予的帮助也就是消毒,包扎。
常秋云知道这事啊,就直接去了医院,找人家领导说明这情况去了。还找举报的人,站在那人的办公室门口,大骂了两小时。
辛甜打记事起,就是在宝育院的。在宝育院,要求的就是懂事,不哭不闹。
有委屈了,自己忍着去。
没妈的孩子不知道有妈的滋味。可她就觉得,有妈就应该是这样的,出了事有人护着。
就跟常秋云说:“……我就想回家的时候,家里能有个被我叫‘娘’的人……”
“你们不知道啊。”常秋云说着就觉得鼻子酸:“给我听的心酸的不行。我说要不就算了,我认你当个干闺女。往后只当是多个闺女了。你跟大原没缘分就算了……这事不能提了。可辛甜不干啊,说我又不能跟妞妞似的招赘,肯定还是要嫁人的。嫁给别人,还不如大原呢。”
这倒也是!如今拉郎配的多了去了。辛甜这种属于烈士遗孤的姑娘,是没人敢勉强她的。换个旁人,组织早帮着找对象了。
“那这是定下来了?”林雨桐问。
“定下来了。”常秋云就笑:“日子叫你爹定!”
这大哥的结婚,林雨桐该送啥呢?
于是跟四爷两人,一到周末就带着孩子连同老太太一道回林家。四爷帮着给大原打家具呢。这礼送的可不算是轻了。
去的多了,就见了几次辛甜。这姑娘办事说话利利索索的,能把大原指使的滴溜溜转。
常秋云也不管,跟林雨桐说:“你大哥就得找这么一个媳妇。”
得空了,林百川也会来搭把手,他现在特别喜欢跟四爷说话。这次国家有三十一个师转为建设师了。名单上没有他们,林百川觉得侥幸的很。还说四爷:“没当兵真是可惜了。”
常秋云就又骂:“你看谁好谁就得当兵是不是?送走了一个儿子不算,还想送走另一个!”
如今都不说四爷是姑爷了,改说儿子了。
林家把四爷招赘这事,当的特别真。
林老太在家也是这样,四爷回来就各种的嘘寒问暖,心疼的不得了。上班出门,老太太必是会问:“想吃什么啊,奶给你做。”
常秋云也是,说林雨桐:“男人家也要讲究的,新衣服该添还是要添。”
之前这样的事是绝对没有的。
大原的婚事定在五一劳动节。
就是朋友同事,一壶茶,一把糖,再没有别的了。婚礼很简单!
林晓星和苏瑾都回来了,林晓星带了俩洋瓷盆子做贺礼,叫了辛甜一声大嫂,就算是把人给认了。
今年的五一,在别人看来,林雨桐家里应该是喜事连连。
林雨桐被评为劳动模范,四爷是先进工作者。
这是很了不起的荣誉了。
比较叫人觉得羞耻的是,这个必须上台,胸前得佩戴大红花。然后得讲话,感谢谁谁谁,感谢谁谁谁,最后再说会继续努力工作云云。
这个时候,奖励就是精神奖励。物质上给个奖金啥的,没有!
奉献嘛!要求什么回报。
做好工作不是本分吗?
站成一排的被表彰者,一个比一个激动。
当然了,也不是什么都没有的。笔记本是有一个的。上面盖着厂里的大印,厂长的一笔不怎么好的字写的龙凤飞舞:奖给劳动模范谁谁谁,然后署名,日期。
老太太看着两张奖状和两本笔记本,就问了一声:“没了?”
可不没了吗?
没了就没了吧。
老太太拿着奖状在屋里转圈的看:“贴在哪边的墙上呢?”
贴墙上?
“别!”林雨桐赶紧拦了,一想到满墙的这种奖状就觉得莫名的有些羞耻感。
四爷就笑:“房子咱不能住一辈子,到时候搬走这奖状就带不走了。”他指了指家具上的储物格,“您随便找一层,当荣誉陈列层。以后得的奖励,都放那……”
有道理!
然后老太太珍之重之的放在她能够的着的地方,无情的把林雨桐种的一盘子青菜给挪下来了。
新的笔记本也不叫用了,“留下,等咱们丹阳长大了,叫她看看,看她爹妈多能干。”
好吧!这个年代就是那个‘劳动者最光荣’的年代!
大家真这么认为的。
能干哪怕不多给钱,为了荣誉,也能拼命。
劳动节过完了,各个科室就开会了。鼓励大家像劳动模范,像先进工作者学习,并且提倡挑战。对这种良性的竞争和比赛,欢迎的很。
而像是林雨桐这样的,大家都会要求:把你的经验拿出来大家分享一下。
也就是叫林雨桐教大家当个好会计的诀窍在哪里,或者说,教大家怎么才能更快更好的打算盘。
人家要学,那这位被请教的就不能藏私,得认真的、负责任的教大家,关键还都是无偿的。
这个年代,提钱?那伤的可就不止是感情了。
天气一天天的热起来,衣裳也一件一件的换下来了。
厂里也五彩斑斓起来。斑斓的不光是盛开的鲜花,还有花花绿绿的女同志的衣服。
尤其是年轻的姑娘,都穿起了布拉吉。
如今的连衣裙,可都是去裁缝店叫人家做的。而且从颜色上来说,其实很大胆。鲜艳的大朵的花色图案,占了大多数。
一条布拉吉得花掉半月的工资。林晓星是拿着钱左思右想的,想去做条新裙子吧,又舍不得。苏瑾看着她手的钱,心都跟着晃悠:“你想想……要是买了裙子,咱们这个月,就得啃咸菜吃窝头了……”
一说啃咸菜,林晓星‘呕’的一声就给吐出来了。
把苏瑾给吓的:“怎么了这是?”又是递水又是找毛巾的。
小老太坐在门口择菜,看了一眼正炒菜的林雨桐:“去看看,这又是怎么了?”
林雨桐放下铲子过去,挑开门帘只看了一眼就知道了。她就说:“怕是有了,去医院瞧瞧……”
有了?
林晓星看林雨桐:“姐……这就是有了?”
肯定是有了。
林雨桐点头:“去看看,应该错不了。”
苏瑾都傻了:“真有了?”还以为是提起咸菜她想起咸菜缸里的蛆了。
林晓星捂住肚子呜呜咽咽的就哭,苏瑾又赶紧问:“肚子疼了?哪疼了?你别吓我啊。”
林雨桐就退出来了,跟老太太说了一声。
老太太刚才隐约的听见了,这会子确认了就说:“也该有了。这俩孩子嘴上不说,心里肯定是挺着急的。苏瑾他妈,估计也没少催。”
何止是没少催,有些事都没敢叫老太太知道。苏瑾妈每月都给寄药材,叫晓星吃。那所谓的偏方,什么虫子鸟屎的,都有。苏瑾收到就在办公室那边处理了,都不敢叫晓星知道。这事她还是听四爷说的。
才说了晓星有喜了是好事,结果没两天,就听说辛甜也有了。
算是双喜临门。
周末的时候,林雨桐和四爷被叫回去,林百川有事要说。
什么事呢?
“我打算,跟你们娘,去补办个结婚登记。”周百川是这么说的。
本来这事还不知道啥时候能办呢,结果儿媳妇怀孕了。
这不,契机来了。
为什么说是契机呢?因为两人不结婚,这就有房子的问题要解决了。
要是常秋云跟林百川不是两口子,那她就是普通的职工。这职工占着这么大个院子这么长时间肯定不合适。人家服务社地方不够,所以,后勤上就说了,“要是不是两口子呢,咱就考虑另外分房了。”
分房要带着婆婆住,要带着儿子媳妇还有将来的孙子孙女住,这不现实。
大原和辛甜呢,不在一个单位,想要分一套房,轮不到他们身上,不是双职工嘛。为此辛甜都已经想着换单位了。一一五还有附近的派出所税务局还有其他的厂子和单位,打算申请在那一片,再建一个托儿所。托儿所得有医务室,辛甜想去。
如果去了托儿所,丈夫不管是那一片的哪个单位,都会默认她是本单位的人,分房会有他们的一份。
常秋云呢,又觉得怀着孩子去托儿所照看孩子,比较累。而且,将来这还有大垚呢。孩子回来住哪?
另外分房,又是单间,还是会很不方便。
林百川就说:“放着我那边的小楼不住,非得麻烦部队。咱本来就是两口子……再说了,你有没有想过,这辛甜要是生了,孩子谁带?太小总不能带去托儿所吧。伺候孕妇,伺候产妇,照顾孙子孙女,这不都得你来干吗?辛甜没妈,娘家没人,这个时候你不照看,谁照看?要是照看家里,工作怎么办?你不工作,占着房子合适吗?所以我说,搬去小楼那边住。那边房间多,孩子们都回来也住的开。我一个人的工资,够家里的开销了。”
牺牲儿媳妇跟牺牲自己比起来,当然是牺牲自己了。
常秋云不可能叫辛甜耽搁工作。
而她自己不工作的话,家里就只有她和老太太是吃闲饭的。老太太还跟着妞妞,不要家里负担。一个师长级别的工资,养家是绰绰有余的。
不一块住,大家把这叫矫情。
一块儿住,反倒一群人说:早该这样了。
于是,两人把孩子们都召集在一起,说了这么一项决定。连晓星和苏瑾也叫来了,一起给说了。
林百川还跟晓星道歉:“你的卧室给你留着,钢琴也给你放在你的卧室去了。门是锁着的……”她把钥匙递过去,“想回来住就回来住……”然后才道,“上面还有三个房间,大原妞妞的都有,还有一间空着给大垚。一层我跟你们娘住,有老太太一间。剩下的一间是我的书房。”
反正是能挤得下。
林晓星把钥匙接过来又给了常秋云:“我要回来就回来了,不回来的时候,房间要是用的上,就用吧。”
常秋云愣了一下就把钥匙接过来:“房间我常去打扫,不动你的东西。”
这事就这么定了。
唯一不知道怎么安置的就是那只奶羊了。实在没办法了,在小楼的外面栽了个木桩子,把养拴在木桩子上,又是窝棚又是石槽的给放好。
它可是功臣。
只要家里还要添孩子,就离不了它。
最高兴的就数老太太了,一家人总算是还是一家人了。没有比这更欢喜的了。
天热起来了,筒子楼住着就不怎么舒服了。
老太太带着孩子,直接回林家了。丹阳自己都说:“……二楼……吹风……凉快……”
是说林家的二楼,只要两边的窗户打开,穿堂风从二楼过,特别凉快。她挺喜欢去的。
行吧!喜欢就去吧。
老太太不受罪,孩子也不受罪。
家里没别人了,晚上关了门,终于不用穿的一本正经了。
热吗?热可以脱啊!
脱啊脱的,脱的更热了,浑身都燥热,完成了一场在夜间由男女双方配合才能完成的激烈运动之后,去阳台再冲洗一番,躺床上睡果然就更舒服了。
窗户可以打开,有纱窗不会进蚊子。但是纱帘一定得拉好,否则就走光了。一楼就这点不好。
半夜的时候,林雨桐突然觉得手电筒的光一晃而过,她猛的张开眼,左右看看,只有被风吹的鼓动起来的窗帘。她又缓缓的躺在,家里的窗帘是带着扣子的,拉上后就挂在墙边订着的钉子上。一竖排下来五六个。从外面想拉开帘子,那是不可能的。
手电筒的光确实照进来过,但接着没动静了,林雨桐还当是谁下夜班了,拿着手电筒乱照呢。
结果这才躺下有点睡意了,就猛的听见一声尖利的叫声,是个女人的声音。
四爷一下子坐起来,穿上裤子就下床。林雨桐套上睡衣,那边四爷就已经把灯打开了。外面是杂乱的开门声和脚步声。
这个问一句‘怎么了’,那个问一句‘谁喊的’。
喊起来的是庄婷婷,“我起来给孩子喂奶……”之前她给钱思远生了个闺女,取名叫钱多多。“给孩子喂奶……我也没开灯……正给孩子喂着呢,就见有人拿着手电筒拨开我家的窗帘朝里面照……思远追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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