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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好办。太孙仁慈,你们就必须要把太孙的仁慈叫他们真切的感受到。”随后又嘱咐,“吃的喝的用的,都安排妥当。心存感激了,活干的就利索。太孙也就能早一天交差了。”
这人就问:“我看外面来的人不少,咱有那么多账叫人算吗?”
把‘吗’字取掉!
江南两省的账目,算的完吗?
外面闹哄哄的,本就在前面被关着的张文华等人就明显有些焦躁了。
这个院落本就是溪园的客院,院子里光是房舍,就成百间。昨儿晚上,没等到总督大人回来,等来等去,等到的结果就是一人一间房,洗洗睡吧。
今儿一早起来,才发现房门是从外面锁着的。想出去也行,跳窗户,窗户倒是没关着,可这跳出去之后呢?能跑的了吗?
太孙是压根没见他们的面,啥话也不听人说,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把人禁锢起来了。
谁都知道,这次的事,是不能善了了。
等送饭送水的过来,他就表达了要求见殿下的意图。可对方只指着桌上的文房四宝说:“有什么想说的,可以写给殿下。写好就放在外面的窗台上。如果殿下满意,大人就能回家了。”
可叫自己写,该写什么呢?
林雨桐看着递出来的一封一封呈报,跟四爷分着看。头一天写的东西,大致都相似,说自己的忠心,诉自己的委屈。文人写的比较委婉,但武将,那就直接多了。就差没说:老子为陛下镇守一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凭什么这么对待我们?
她特别好脾气的在呈报上写了大大的‘阅’字,然后一一发还。
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反正这么一份呈报,并没有换来自由。
很明显,太孙对这样的呈报还是不满。
于是第二天,他们开始换招数了。开始把身上的银子拿来收买守卫,只为了给外面带个口信。然后一天接一天的,呈报一天一天的写,身上的东西却一天比一天少了。先是散碎的银子,接着是身上带着的银票。再加下来就是手上的戒指扳指,然后是玉佩荷包,除了身上的衣裳,能给的都给了。每次问,他们都说口信捎出去了。但是这捎出去的口信为什么没有半分的信息反馈回来呢?
张文华的口信,是捎给南山书院的山长三清先生的。这位大儒,也是他的恩师。
别人的面子,太孙未必会给,但是恩师的面子,他一定会给的。
因为这位大儒,也曾是太子的启蒙师傅之一。
南山书院。
三清先生坐在竹林中的石桌边,他的对面是个一脸恭敬的中年人。
“安民,你怎么看?”三清先生问道。
被称呼为安民的中年人眼里闪过一丝亮光:“恩师,国有如此储君,难道不是国之幸。”
三清先生摇头:“锋芒过甚!就怕只是昙花一现。”
“恩师,学生已蹉跎半生光阴,难道还要继续蹉跎下去?”中年人眼里闪过一丝决然,“哪怕是昙花一现,学生也想再挣扎一次。不管将来如何,江南确需整顿,太孙此霹雳手段,虽冒险,但却定有成效。学生想去应招贤榜,虽死而不悔。”
三清先生半晌没有言语,“书院中做此一想之人,只怕不在少数。”
中年人赶紧站起身来:“学生惶恐。”
三清先生一笑:“罢了……罢了……难为你人至中年却仍有如此一腔热血……那就去吧……只是不管成与不成,在朝,不可以南山书院为根基结党……否则……”
“是!”中年人不等三清先生说出更绝情的话来,赶紧起身,应了一声。然后又跪下磕头,“先生保重,学生去了。”
三清先生听着风过竹林声,有些怅然:此一去,究竟是凶是吉,谁能预料呢?圣上可不是一个能容人的性子。
这一日之后,南山书院变的清净了很多。潜心做读书的,只剩下十几岁的少年人。十六七岁往上的,都走了。
他们都是有功名的人,秀才举人,更有书院里的先生,他们大多都是进士出身。像是鲁安民,便是进士出身,任过县令,做过知府,只不过是在江南这官场上,被排挤被倾轧,这才被罢了官。如今,这么一个机会就摆在这里,不知道又多少人前仆后继。
江南这情况,朝局又如何,这学读书人个个心知肚明。
谁不想成就一番事业名垂青史?
若不是心有志向,大可跟官场中的芸芸众者一样,同流合污,也搏个荣华富贵。
林雨桐等的就是这样的一拨人。
像是鲁安民这样的,在过了最初几天的观望期之后,来的人越来越多了。看了履历,大部分都是林雨桐亲自见了。
林雨桐在考察鲁安民,鲁安民又何尝不是在默默的观察这个太孙。纵观太孙所做之事,了解太孙的成长经历,鲁安民一直把这位太孙定位在‘好武’‘刚直’这个位子上。可等见了人,他才知道,他大错特错了。这个少年可一点也不鲁莽,相反,可以说有些太过老成。
就像是现在,太孙问:“你跟张文华师出同门?”
鲁安民应了一声‘是’,心里还想着,该不是殿下有所忌讳。
却没想到人家说:“那正好,你先去巡抚衙门,那一摊子事,你就先接着。”然后就写了旨意,“离京之前,皇上给我便宜行事之权。所有的官员任免都在我的权限之内。你先上任,随后在吏部报备即可。”
出了溪园,他就是鲁巡抚了。
一天之内,江南大大小小的官员,顷刻间都换上了。
金陵的大街上,鞭炮声一阵响过一阵。
江南的变动,哪怕是封锁的严密,没有走官方途径,可京城里该知道消息的,还是从其他的途径里把江南的事,知道的一清二楚了。
毕竟,整顿不是封锁,江面上的船只往来,从来没有断绝过。
东宫里,太子坐在主位上,柴同和南谨之就坐在太子的对面。
柴同一脸的急切:“太孙在金陵急需人手,与其叫太孙那样简拔,倒不如调去一些合适的人手……”
南谨之看了柴同一眼,没有言语。
调拨人手?调拨谁的人手?
调去的不也是太子的人手?却不是太孙自己的。这叫太孙怎么想?
所以,这么做是不合适的!
当然了,他或许是没考虑到这一层,想着太孙如此任命官员,肯定是要被人诟病的。但遭人诟病和培养嫡系比起来,又算什么呢?
于是他就道:“太孙殿下既然已经做了任命,那么殿下……如今首先得想的是,赶紧报备吏部,正式的任命旨意,得在太孙离开江南之前,送下去……”
要不然,太孙的任命,朝廷不认,那才是把东宫的脸给丢大了。
林平章思量的就是这件事,“你们先下去吧。”
等两人走了,他才起身,对任命的事,他倒是不怎么在意。这只在于带回来的银子多少来说呢,要是带回来五百万两,这事能商量。要是带回来一两千万两,这事真不用商量。皇上连看都不会看,直接就用印了。
他在意的事,这孩子怎么把五蠹司给翻出来了。
五蠹司,牵扯到的东西,是皇上的逆鳞,谁都不许碰的。
这才是麻烦中的麻烦。
他现在要弄清楚的是,她是从哪知道五蠹司消息,又是怎么跟那些人联系上的。他害怕,这孩子一个不小心掉到别人给设置的陷阱里去了。
阴成之就在这种时候上门了,“知道你在想什么……其实不用多想,没事。那东西是我儿子带去的……”
所以呢?
林平章气的瞪眼:“五蠹司出动了,还明目张胆的。你觉得宫里会不知道?”
“知道又怎么样?”阴成之面色阴沉,“我就是想知道,那无极宫里到底有什么秘密。我母亲,当年是为什么死的。不动一动,永远也不会知道。”
正说着呢,李长治进来了,他看了一眼阴成之,就凑到林平章耳边道:“圣上又去了……”
林平章跟阴成之对视了一眼,就道:“动了……”
阴成之转身疾步出了门,林平章追出去,已经不见人影了。
李长治扶太子:“殿下,要下雨了,进屋吧。风里带着潮气呢。”
林平章叹气:“去了的都已经去了,他却始终耿耿于怀,不探出个究竟,看来是不肯罢休的。”说着就吩咐李长治,“打发人南下,告诉太孙,速战速决,时间不等人。而且,要提醒他,回来的路可能比去的时候还危险。叫她千万不要大意。”
“是!”大概是风起了,李长治狠狠的打了一个寒颤。
“把大氅穿着吧。”冯千恩把大毛的大氅拿出来,给皇上披上。他自己也赶紧披了棉斗篷,扶着皇上一步一步顺着暗道走了进去。
暗道两旁,夜明珠镶嵌在墙壁内侧,暗道里的台阶曲折悠长,越往下走,越觉得冷。
一直走了大半个时辰,走过一道一道的关卡,才到了最下面的。
最下面这一层,仿若是仙宫。奇珍异宝摆设在宫殿里,美轮美奂。
只床榻的位置上,摆着一口晶莹剔透的水晶棺材。棺材里的女子犹如沉睡一般,面容安详。她一身白衣,躺在里面。从外观上看,是看不出心口的位置曾经被插过一把匕首的。
平宣帝进去,问边上跪着的一个太监:“还是没有什么变化吗?”
冯酬小心的看了冯千恩一眼,然后才对平宣帝摇头:“回圣上的话,并不曾有什么变化。”
冯千恩对这个干儿子摆摆手,叫他先退下。这地方只几个特别信得过的太监守着,日夜盯着这具尸身。
谁也不知道这所谓的变化是什么,但都得这么等着。
因为这个女人死前说过,她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得留在身上了,是一件仙家法宝。得这东西,便可长生。她会回来取这件法宝,那时,便可交陛下长生法门。
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也回来过。以不同的身份回来过。可她自己始终没找到取回法宝的办法。她说,找不回法宝,她就无法返回仙界。陛下曾试图留住她。当她成为李妃的时候,陛下跟她结为夫妻。两人还生儿育女,有了三皇子。后来在怀着静乐公主的时候,一个晕厥,再次醒来的李妃就只是李妃,却不见那个女人了。据李妃所言,她自己一直就在,只不过在那个人在的时候她是无法支配她自己的身体。
这应该就是‘夺舍’了。
他也不知道这是仙家的手段,还是妖法。
但是她确实是做到了别人做不到的事。
就像是皇上说的:“是仙是妖,有什么要紧?能长生就行。”
宣平帝的手放在水晶棺上,喃喃自语:“你……现在究竟在哪里?既然你说要回来,那朕自然坚信你会回来。朕的时间好像不多了……”
冯千恩就赶紧道:“陛下万岁,怎可发如此不祥之言?”
“万岁?”宣平帝一笑,轻咳两声,随即揉揉额角,“万岁哪里够呢?”
“是!陛下一定会长生不老的。”冯千恩低声道:“江南那边的消息,五蠹司……冒出来了。”
宣平帝一叹:“怎么把他们给忘了。”
“要……”冯千恩做了一个砍杀的动作,“斩草除根?”
宣平帝摇头:“她又走了好些年了,如今到底在哪里,朕都找不见了。她学聪明了,学会躲藏了。五蠹司嘛……这个时候冒出来挺好的……正好可以用用……”
“圣上是要?”冯千恩低声问,“要引龙姑娘现身?”
“她该现身了,再不现身,朕就等不到了。”宣平帝的手从水晶棺上轻轻拂过,“给吏部递话,就说太孙递上来的任免官员,一律照准速办。然后再下旨给太孙,重建五蠹司,此事交给太孙负责。”
冯千恩应了一声‘是’,“只是朝野沸腾,太孙做事未免太……独断了一些。”
“独断?”宣平帝扶着冯千恩往外走,“独断也没关系。只要朕不死,他就只是太孙。”
这话要是叫林雨桐知道,林雨桐会说,“是太孙不假。但是这太孙跟太孙还是不一样的,这有钱的太孙跟没钱的太孙比起来,又是不一样的。”
没错,林雨桐觉得自己现在有钱,特别非常以及极其有钱。
账目整理了七天,也只清理出了包括夏家在内的四家大盐商的账目,光是私盐一项,二十多年来,就聚拢了四千多万两白银。
这是多大的一个数字。
加上其他非法所得,只这四家,接近六千万两白银。
这还只是大盐商。还有几十成百的小盐商,都还没有计算在内。
更有这江南两省官员,还都没动呢。
四爷给了个保守的数目:“最低不会少于九千万两。”
林雨桐就冷笑一声,:“抄!”
太孙的旨意一下,四方皆动。
而林雨桐却对着四爷愣神:“你说,将来别人会不会也叫我抄家皇帝。”
什么叫‘也’?四爷瞪她!
林雨桐却叹气:一不小心,我就成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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