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岸上这个年纪的男人,经过岁月的磨砺,很多都已经变得市侩、功利。或许是因为近海,或许是因为环境单纯,王航身上有股难得的少年人气息,与作为船长的说一不二相比,反差明显。
他站起身来,端起桌上的碗筷扔进回收站:“走吧,一起。”
许衡含混地“嗯”了声,乖乖牵起面前的大手。
这里的摊主之间多以粤语交流,夹杂各式客家话、潮州话,听起来让人以为身在国内的大排档,而非某个未曾造访过的异国他乡。
王航身上带着带着令吉,许衡也不再跟他假客气。两人这次没有买什么主食,走一路吃一路,直到肚子再也填不下了,方才要了两杯果汁,晃晃悠悠地打道回府。
最后一批原木没有运到,“长舟号”今晚还得继续等货。
夜里星光正好,留在船上的船员们也没闲着,放了盏货灯到海面上,比赛钓鱿鱼。
王航和许衡从另一侧船舷爬上甲板时,竟没有引发任何关注——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地盯着水面的浮漂。
在这里钓鱿鱼不需要专门的渔具,用钢丝绳截下来的细铁丝,磨尖绑上铁钉,缠好就成了鱼钩。
只见大厨将一段肉包在鱼钩外,使劲儿甩了出去,再慢慢收回来,几乎每次都能有所斩获,看得许衡目瞪口呆。
真正上手钓鱼的人不多,围观的不少。只要钩子收回来挂着鱼,便会有人热烈地鼓掌叫好声。
许衡勾着脑袋看了看甲板上的桶,已经被大大小小的鱿鱼塞得半满,也不知道他们吊了多长时间。
王航走到轮机长的身后,半真半假地说:“老轨,又把‘神器’祭出来了?”
轮机长头也不回地摆摆手:“去去去,滚一边去,别把我的鱼吓跑了。”
围观人群随即爆发出一阵大笑,张建新推了王航一把,开玩笑地叱道:“快躲远一点,他钓不上来鱼,正愁没有借口呢。”
轮机长表情凝重,也不管他们,架势很足地往回收线。
许衡发现他用的鱼钩很漂亮,是只造型逼真的小虾,还会闪闪发光。与其他人钢丝铁钉做成的鱿鱼钩相比,简直是专业级别的。
只可惜钩上没有鱼。
轮机长脸面挂不住,还没等其他人说话,自己背上鱼竿、提着小桶回房间去了。
结果他刚消失在转角,所有人便哄堂大笑起来。
接下来的几天,船上的冰箱彻底被鱿鱼占领。无论小四川做几遍清洁,厨房依然到处都是黑乎乎的。
许衡一开始嫌脏,只吃洗干净、去了骨的鱿鱼。王航教她把鱿鱼放到电磁炉里一块儿煮,虽然吃完了嘴巴不好看,但那味道确实鲜美,连方便面也变成了珍馐。
再后来,鱿鱼实在吃不完,大家便想办法清理出一小块甲板,将剩下的全都晒成鱼干——绝对新鲜无污染,号称远洋轮上的最佳手信。
从槟城往海防航行的过程中,许衡更加深刻地体会到船上生活的艰辛。与驾驶室里一成不变的风景相比,她更愿意跟着水手上甲板,跟着老轨下机舱。
自重万吨的钢铁巨轮,常年漂在海上保持运转,仰仗于船员们的辛苦劳作:敲不完的锈、抹不完的油、上不完的漆。如果说王航等干部船员是大脑,那么机工负责的就是心脏、血管、内循环,甲板水手则要确保整张脸面好看,不会被风吹浪打改变。
只有在船上,才能真正明白什么叫做“同舟共济”。
每天夜里,她都会趴在枕头上,兴致勃勃地告诉王航,今天又看到了什么、学到了什么。偶尔情绪激动声音稍微大了一点,便会被对方以吻封缄。
男人是种很奇怪的动物,没有条件的时候,勉强压抑着*也能够挺过来。一旦知道有机可乘,就像食髓知味的小孩子,根本不会考虑委屈自己。
白天,面对着听他号令的船员,这人还能勉强维持基本风度。
到了傍晚,许衡隔着钢板都能闻到隔壁躁动不安的气息。
好不容易熬过熄灯就寝,等其他人差不多都睡熟了,船舱的门板上便会响起轻微的敲击声。
开门时,许衡总能最先看到那双眼睛:绿油油的,在黑暗中泛着光,像狼。
她自认不是个特别耽于情*欲的人,除了对钱看得比较重,现实生活中很少有事情能被放在心里。
可能是船上生活久了,封闭的环境容扭曲了观念。即便许衡也不得不承认,情*事中的乐趣确实是需要发掘的,而且有赖于双方的共同努力。
王航就像个天生的乐手,偶然得到了她这把未曾发声的琴,一寸寸打磨、一点点调音,无论结果好坏,都能从过程中体会到无穷乐趣。
许衡终于意识到,在这种事情上,人人都是可造之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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