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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石南早已吩咐双叶收拾好东西,豺羽走进来的时刻,他打横抱起了杜衡,向外走去。赵老太太看着赵石南毫不犹豫的步子,只觉得胸口憋闷不堪。她一辈子都是为了这个儿子,生意的事她不管,家里的事赵石南从不过问,也很少顶撞违逆她的意思,却在娶了媳妇以后,眼里就再也没了这个母亲,又当着一众下人,杜家亲家的面,老太太的脸简直没了挂的地方。不禁狠狠的揉着胸口暗暗伤怀。
杜仲和佩兰想跟着一起到上海,但家里钱庄里里外外也少不了人,想了想还是决定杜仲跟着去,佩兰留下支应。
汽车在去上海的路上飞驰着,杜仲坐在前面,赵石南和杜衡双叶在后面,双叶缩在一侧,手里紧紧攥着收拾好的包袱,第一次出门全身的紧张。赵石南抱着横躺的杜衡,让她枕着自己的腿可以舒服些。
杜衡已经没了什么意识,牙关咬的紧紧,冷一阵热一阵冒着虚汗,偶尔汽车有个颠簸,喉咙里会叽咕一声。赵石南的心也跟着抽紧一下,只好一手护着她的头,一手揽紧她的胳膊。
杜衡迷糊中,只觉得有时颠的肠子都要出来,觉得自己胳膊旁边好像有个物件,像漂游的大海里看到浮木一般,下意识的紧紧抓住了赵石南的手,暖暖的,很厚实,她的心安了下来,皱紧的眉头缓缓舒展,表情变得安详。
赵石南的心突然像被什么触了一下,软软的几乎要化开,那只小小的手那么紧紧的抓着他,仿佛有春日的嫩芽破壳而出般在他心里泛起柔软,他反手紧紧把那只手握住,舍不得放开。
赵石南由于生意往来,对上海并不陌生,汽车直奔仁济医院,送进了诊室。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接诊着各种病人,这一切对从扬州城赶来的人,都有些新奇。
一位三十多岁的男医生为杜衡检查着,西医虽然不用望闻问切,但也要量量体温,看看喉咙,杜仲看着医生的手在杜衡身上触碰,不免也紧张,心想道赵老太太的担心还是不无道理的。西医果然不甚讲究。但看看赵石南,倒没有一丝别扭之色,只是一脸的焦虑。
检查过后送进了治疗部,除了赵石南,其他人便都不能进去,守在外面等着。护士为杜衡注射了一剂退烧针,又喂了几片白色的药片,安排了病房让杜衡住下观察。
在针剂和药物的双重作用下,下午送进的医院,傍晚时分,杜衡已经悠悠的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先是杜仲,杜衡勉强扯出个笑,虚弱的唤了声:“哥哥。”但是看到杜仲身边的赵石南,就是一个激灵,全身的汗毛几乎要竖起来了。那个可怕的夜晚,已经让杜衡闻风丧胆。
赵石南的心先是欣喜,但看到杜衡的表情,失落和心疼一起涌上,吩咐双叶去准备饭菜后,淡淡对着杜仲说道:“你陪着衡儿聊聊,我出去走走。”
赵石南出了医院,上海的天气还不错,赵石南的心情也随着杜衡病情的好转而好起来。坐上人力车从山东中路到了霞飞路,倒有股子年幼时策马清野的舒泰。
霞飞路上很热闹,来来往往的洋人也多,路两旁有着卖洋装的成衣铺,各色西点铺子和杂货铺。赵石南起了兴致,逛了两家杂货铺,都是洋人的东西,他拿起这个放下那个,想想配着杜衡那张清秀古典的面孔,都有些不搭。最后在一家古玩铺子里,看到了一枚翠盈盈的玉叶挂件,店家殷勤的说着:“买一个吧,随身带着保平安。”
赵石南拿了起来,在手里反复掂量着,他并不懂翡翠,但是想想杜衡白皙的皮肤,一定很衬这枚翠绿的玉叶。
店家慧眼识人,看赵石南动了心思,开价便比平日翻了一番,估摸着侃侃价还能比平时多赚一些。不料赵石南压根也没有还价,痛快的付了银元。店家乐不可支,一边包着一边问道:“买给阿星?”
赵石南不知道在店家的方言里阿星是什么意思,只是郑重的对着他点头道:“买给我的妻子。”
店家怔了一下,笑意更深:“蛮好,蛮好。”把玉叶包好递给了石南。
赵石南又顺带在旁边的西店铺里买了一点松软的西式点心,用纸包好,坐着人力车回到了医院。
杜衡已经吃过晚饭,只一碗粥就饱了,其它的看着油腻腻也没胃口。双叶正在为难的看着杜衡说道:“少奶奶,多吃些吧。少爷特意吩咐我跑了两条街买的。”
杜衡淡淡笑着:“真的没胃口了,身子刚好,也克化不动,吃些松松软软的还好。”却是一抬头看见病房门口的赵石南,心又咯噔一下,笑意凝固在了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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