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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不唱了?你行行好吧,这关头使什么小性子呢!”中年男人的声音。
“不是我不愿唱,是我唱不了了。”女子平静的声音。
“什么叫唱不了?你逗我呢祖宗!”中年男人又道,声音里已带了些不耐。
“就是唱不了,不会唱了。”女子回应。
“中什么邪哪你这台戏唱这么久了还忘词儿!这么多对耳朵听着,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咱们戏班儿的名声哟!得,你现在赶紧给我看唱本,下一场必须上,我先去给王爷陪个不是。”中年男人语毕,便掀开遮幕出来了,迎面看见何未染和李苦儿二人,一顿,又匆匆忙忙转身向水廊去了。
李苦儿和何未染对视一眼,谁都没有抬脚要离去,不过多久,又听见遮幕那边传来轻声的哼唱:“牛郎啊,可是在……可是在碧云深处……碧云深处话知心?心愿相……心愿相……心愿相……啪!!!”
一本书从遮幕里丢出来,来势很猛,李苦儿端着托盘反应不过来,被正中膝盖……何未染急忙扶住她,才不至于杂碎茶壶。李苦儿看看脚边那书,正是牛郎织女的唱本,想来是遮幕那边的女子气急砸本子了。
李苦儿大约可以肯定里面那女子是赫赫有名的花翎班台柱程霞姝,只是想到方才的哼唱,李苦儿虽不大听戏,却也知道那短短两句唱词没有几个字是在调上的……当真奇怪。
李苦儿小声将事情说与何未染听,想知道她的看法。何未染听了,什么都没说,只弯腰将地上的唱本捡起来,带着李苦儿进了遮幕。
遮幕中摆着几张梳妆台和几把凳子,程霞姝穿着白衣独自坐在一张梳妆台前,戏服已卸,脸上妆容却依旧精致,只是瞧这愁眉苦脸的模样,竟比台上的织女更显得心事重重。李苦儿是第一回这般近距离地见程霞姝,总觉得不大真切……
“程姑娘,我们在外头拾到这唱本,想来应是贵戏班的物件吧。”何未染首先开口。
“嗯,是我们的,谢谢了。”程霞姝依旧坐在凳子上,抬眼看了看何未染,勉强一笑,接过唱本放在梳妆台上,也不再说话,无言之间似有送客之意。
何未染却没走,拿了程霞姝手边的茶杯,就着李苦儿托盘上的茶壶倒了一杯给她,随口问道:“姑娘莫非喉中不适?不如先喝杯茶,我们帮你去请位大夫。”
程霞姝也不驳她面子,接过茶杯啜饮一口,又摇头道:“我这嗓子倒是不痛不痒,说话也不成问题,只不知为什么,要唱戏了,心里想好的调子一到嘴边,就不对味儿了,恐怕也不是大夫能看好的。”
李苦儿眨眨眼,忽想起小曲看上的清俊后生,听方三姑说,他是茅大夫新收的学徒,虽说学徒的名头听着蹩脚,但镇上就数茅大夫的医术最好了,他收的人,想来也该有过人之处。
想到这里,李苦儿越发觉得靠谱,抿了抿嘴,便道:“今天府上来了个小大夫,是川草堂的学徒,不如先叫他来看看,或许能医好也说不定呢。”
程霞姝沉思片刻,放下茶杯起身,对李苦儿俯身作礼,道:“这般,便有劳了。”
李苦儿被程霞姝这套礼数闹得不大好意思,慌忙放下托盘摇手说不必这样,转头见何未染颔首,便跑出了遮幕去找方三姑的小弟。
她跑得很快,不多时便到了水廊前,水廊上已经有人发现端倪,交头接耳说织女换角儿的事。
“是不是人家程霞姝闹脾气,台柱子还真娇。”
“我看戏班老板是趁此机会有意要推这新角儿。”
“说来戏班子里明争暗斗的事也过了去,踩人上位都不算什么,杀人灭口的都有呢。你没听程霞姝最后唱得那两句明显不对了么?是不是给人下药了?”
“别胡说,什么药能把人变那样儿?”
“其实这新角儿唱得也不错,我记得她,好像叫苏之玉,以前都是唱丫鬟的,还有些程霞姝不愿去的小场子,她也唱过几回主角儿。”
“唱得不错有什么用,只要程霞姝还在,她永远没有出头之日。”
“所以啊……呵呵。”
李苦儿听着这些恶意的揣测,越发觉得恐慌,左右一瞧,小曲居然在方三姑身边坐下了,聊得还挺热乎,时不时朝另一边的年轻后生瞧上几眼。那后生低着头,耳根子红红的,完全没有了之前神采奕奕的样子。李苦儿在心里对小曲崇拜得五体投地,要手段有手段要魄力有魄力,把她安在后厨简直浪费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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