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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在那屋里,将自己这段时间里的经历都说了。乔洛愚和钟梨蓦自是十分惊讶于阮惜芷相救陆尹琮的这段经历;乔洛愚也深为钟梨蓦一直在后面保护自己而感动;钟梨蓦和乔洛愚也都知道了怜玉的境况;钟梨蓦一听乔洛愚以前是站不起来的,且除了会发暗器也不会别的武功了,心中很为震惊;钟梨蓦也知道了阮惜芷为何要去卫瑜。
钟梨蓦是个聪明人,她察言观色,见到乔洛愚对惜芷那份神态,心中已知乔洛愚对阮惜芷的爱慕之情,况且她一听这乔洛愚治好腿后立即出发来找惜芷了,心中更是清楚惜芷在他心中的位置。可是钟梨蓦看到阮惜芷对那厓海会二将军陆尹琮甚为挂念,那神情仿佛这一辈子非他不嫁了,心中又是一阵恍惚。当惜芷说到陆尹琮时,梨蓦看到洛愚的神情黯淡无光,甚至比那日他俩初相见时还要苍白萧条,心中的难过,不禁如冰冷的海浪一般,一阵一阵地袭来。她心想,乔公子深爱着阮妹妹,可是阮妹妹却心系旁人,难过的是乔公子,可是自己该当作何心情呢!
钟梨蓦默然,她看着乔洛愚,却不知该说什么好。她推开窗子,望着窗外的夜色,叹了口气。
虽然屋中的床榻很大,可是乔洛愚怎好意思和两位青年姑娘睡在一起?他拿了床被子,在地上铺开来,便准备休息。惜芷劝他上床睡,洛愚摇摇头,道:“惜芷,你有陆二将军这个未婚夫,我怎能和你同床卧?”惜芷知道劝他不动,遂不再劝。
一夜再无声,蜡烛便在三人五味杂陈的思量里渐渐燃尽。
话分两头,却道那二月十六陆尹琮、乔洛怯和厓海会的六将军殷正澧、七将军赵容与会上面后,这一行队伍就马不停蹄地往卫瑜赶。殷正澧、赵容与和乔洛怯无一不担心陆尹琮的伤势,是以这一路上几人都没怎么说话。
已临深夜,一行人终于来到了一个极其隐秘的庄子前,这就是厓海会的总馆。陆尹琮还在昏迷不醒,殷正澧将他从马上抱下来,众人便进了庄子。
来到大堂,殷正澧立刻吩咐随从去找他们厓海会的医生张祎笑来,没过得顷刻,却听得远远地一阵大喊:“尹琮,尹琮你在哪儿?”一阵风般,一人冲将进大堂来,见到尹琮卧在大椅上,叫了一声:“尹琮!”立即扑倒在大椅前。
赵容与道:“九弟,你先别激动!”那人抬起头来,已是满眼血丝,他望着殷正澧和赵容与道:“怎么……怎么……”他已然连话都说不完整!
原来这人正是厓海会九将军孟伶,只见他二十三、四岁年纪,身材瘦小,可是相貌极其英俊,此人性如烈火,做事颇为鲁莽,毫无章法。
却见那大堂门口快步趋过来一个女子。这女子肤白如雪,青丝简单地绾成一个髻,眼若银杏,携着盈盈一水的柔情脉脉;唇如秋棠,仿若轻启便可温柔人心。只是这女子右额上有一道细长的墨色疤痕,如雪地里掉落的一柄花枝,可这疤痕没有减了她的颜色,反倒给她的气质上增添了无限妩媚。
那女子跑了进来,看到尹琮,不由得喊出声来:“尹琮!”她看到尹琮昏迷不醒,不由得眉头紧皱,走到殷正澧旁边,抓起殷正澧放在小桌上的手,哽咽道:“六哥,尹琮他……”那边赵容与劝道:“六嫂,你莫着急!待会儿祎笑就来了。”
原来这女子是殷正澧的妻子毕夜来。只见殷正澧将她拉到身前,轻轻道:“放心,尹琮一定会转危为安的。”
蓦地里,一个二十五、六岁年纪的男子匆匆走了进来,他看到陆尹琮躺倒在大椅上昏迷,吃了一惊,连忙走过来探看,那边赵容与道:“十一弟,尹琮可算是回来了。”
原来进来的这人叫赵潺湲,是厓海会的十一将军,也是七将军赵容与的同乡。赵容与道:“我们在清远和卫瑜的中间路上发现了尹琮,他当时已经被那张天阡重伤了,还是我们的乔兄弟在一力救持。只是最后还是让那贼厮逃走了!”赵潺湲走到乔洛怯面前,问道:“兄弟就是乔洛怯?”乔洛怯点点头,道:“小弟正是乔洛怯!”那赵潺湲道:“我叫赵潺湲,排行第十一,年纪好像比兄弟大一点,兄弟不嫌,就叫我十一哥好了!”乔洛怯抱拳道:“十一哥!”赵潺湲抱拳微笑道:“兄弟!”
那赵潺湲又对赵容与道:“张天阡怎么会到这边来?难道他一直在这边?这次是尹琮自己逃出来,然后那姓张的在后面追?见到了那张圭么?”
乔洛怯道:“这中间有太多原委曲折。”赵容与点点头,道:“兄弟,等咱们总会主来了一道说。”
赵潺湲道:“总之,这次尹琮回来了,这仇我们不可不报!”那边的孟伶听了这话,怒道:“我真恨不得现在就去报仇!”赵容与道:“九弟,你且先平复一下。我何尝不想现在就去报仇?可是不能这么草率!”孟伶看着尹琮这般模样,不由得扑簌簌掉下泪来。
过得片刻,四将军宋文璩和其妻子十二将军任昭儿来到了大堂上,后面跟着的是厓海会医生张祎笑。
殷正澧唤了一声:“四哥,四嫂。”宋文璩紧皱眉头,道:“祎笑,快给他看看!”
这张祎笑看了下陆尹琮的身上,见他身上多处刀伤,不过都已经痊愈;身上有些鞭伤,但没什么大碍;最要紧的是他项颈上被鞭子勒过,伤了些元气,是以导致昏迷。众人看到陆尹琮身上伤痕累累,手腕上,脖子上都有好多勒痕,心中都是痛伤不已。那孟伶和任昭儿直接就压抑不住怒火,破口大骂说要报仇!
张祎笑又给陆尹琮号了下脉,这下他的眉头深深皱起,殷正澧连忙问道:“祎笑,怎么?”那张祎笑道:“二将军中毒了……可是毒性不深,且有缓缓散毒之象,只是这散毒之慢,当真罕见。”
众人一听,都是一惊,那宋文璩道:“是什么毒?”张祎笑摇头道:“不知道。”宋文璩蹙眉道:“不知道是什么毒,那怎么配解药?”张祎笑道:“二将军体内自行在散毒,我猜二将军大概是服过解药了,只是解药解毒极缓。”众人一听,这才稍稍宽心。
张祎笑给陆尹琮按了按人中,做了些推拿调理的功夫,过得一会儿,这陆尹琮双目睁开,竟是醒了。
他一睁眼,看到厓海会兄弟都围在自己近旁,这份惊喜,怎能用言语表达?他激动地道:“各位哥哥!”众人看到他醒了,都是松了口气,孟伶不由得就要上前询问事情经过,宋文璩道:“九弟,等总会主来了再说。”
尹琮道:“怎么不见五哥、八哥、十哥和十三弟?”宋文璩知道陆尹琮还不知道江浙行省会中兄弟损失惨重的事情,便道:“江浙那边出问题了,他们去江浙了。”尹琮心中一惊,刚要问时,却听得随从喊着:“总会主到!”随即一个略微发颤的声音道:“尹琮呢?”
众人四散而开,孟伶道:“总会主,在这儿呢!”来人正是厓海会总会主陆予思!
他甫一见到陆尹琮,心中真是又惊又喜!他坐到大椅上,陆尹琮坐起身来,道了一声:“总会主。”不自觉地声音发颤。
陆予思的双眸里,浸着对陆尹琮无限的疼爱,可是他拍了拍陆尹琮的肩膀,却只轻描淡写地道了一句:“尹琮,回来就好!”全无了刚才进大堂时的恳切和深情,似乎那种情感就在这短短的一瞬被湮没,被消弭。陆尹琮一笑,他知道父亲这样待他,是不让其他兄弟心寒;也是为了培养他的坚强和独立。他也早就习以为常了。
陆予思看到了乔洛怯,问殷正澧道:“这是何人?”殷正澧道:“是乔洛怯乔兄弟!”乔洛怯单膝跪倒,道:“总会主!”陆予思忙地拉起了他,道:“贤弟让人回湖广传信,我知道的!只是后来你怎地没回来?”赵容与道:“我们发现尹琮时,他正被乔兄弟一力救持着,乔兄弟正与那张天阡打斗。我想,乔兄弟应该知道这中间的曲折原委,他没回来也许与这有关。”陆予思点头道:“那乔兄弟你就和我们说说这中间的曲折原委罢!”他又转过头来对陆尹琮道:“尹琮,你也和他一起说说!你是怎么被那些恶人抓去的!”原来那陆予思在正月初八的清晨看到了张圭的士兵给他送来的东西还有一封信,他这才知道陆尹琮是被张圭一伙人抓去了,他当时心中气愤无比,同时又忧心难当,生怕陆尹琮遭到什么恶毒的伤害。那信中,张圭让陆予思把绢帛给他,可是这陆予思当时又哪里来的那绢帛!他当即就给虹恩大师修书一封,告诉了他事情始末,那虹恩大师见张圭居然这么做,这才知道他之前说的什么反元肯定都是假的,始知张圭的蛇蝎心肠。虹恩大师没再犹豫,当即就拿着绢帛过来了,把绢帛给了陆予思。他当时十分懊悔自己的优柔寡断,恨不得立刻出手毙掉那张圭,可陆予思怎能让自己的师父过分懊恼?他只得压抑自己心中的痛苦,说陆尹琮肯定出不了什么大事。他和虹恩大师一齐去看那绢帛,原来那绢帛上写的是蒙古文字,虹恩大师精通蒙文,他便告诉了陆予思那绢帛上写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这绢帛的所有者是察哈尔,他在绢帛上说,他当年被忽必烈救过一命,心中非常感激,寻机图报。他那时正随着当时的大汗蒙哥在四川合州打仗,官职也颇为显赫。突然有一天,忽必烈的一个心腹来到四川,悄悄地找到他,给了他一封书信和一份小包裹,叫他在无人时自行查看,说完这些那人就走了。他奇怪至极,却还是在无人时读了那信。原来在那信里,忽必烈要他去秘密杀害蒙哥大汗,并承诺待杀完了蒙哥大汗,忽必烈坐上大汗的位置后,一定会给他一个相当高的官职。他当时看完信后,吓得不行,打开那小包裹一看,原来里面竟是一个玉龙挂饰!他认得那挂饰,几乎所有见过忽必烈的人都认得那挂饰,那玉龙挂饰就是忽必烈最喜爱的一个挂饰,天天挂在身边的。他一见忽必烈把这个挂饰都送过来了,就知道忽必烈让自己杀蒙哥汗的事情是真的,也体味到了忽必烈杀蒙哥汗的心意有多么迫切!
他当时就想,忽必烈曾经救过他一命,自己如果不能答应他提出来的这个要求,当真是忘恩负义!他下定决心后,就找了一个绝佳时机,从后心给了蒙哥汗几掌。他的掌法有个特点,就是击碎死者的内脏,可是让死者的外表看不出任何被打的痕迹,是以蒙哥的死让大家都以为是他自己暴毙了。
蒙哥汗死去的消息传出后,过了没多久,有一天,有五个武功还算厉害的人要来杀他。他问那些人是受何人指使来杀自己,可是他们没有告诉他。可是他扪心自问,这一生除了为忽必烈杀了蒙哥汗以外,也没有做过什么别的得罪人的事,况且这五人若是蒙哥的人,为蒙哥来报仇来了,如何又说不得?是以他断定这些人一定是忽必烈派来杀他的。
他当时就想,自己已经替忽必烈杀了蒙哥,已然算是报答了他的恩情,那他再来取自己的性命,这就肯定不行了!于是他就一门心思地和那五个人拼杀。他边打的时候心中边想,为什么自己忠心地为忽必烈办事,可是忽必烈却要这般对待自己!忽必烈的心肠怎地如此狠毒!
他边打边逃,最后,他已然浑身是伤了,可是那些人还是穷追不舍。这时候,他已经逃到了湖广行省南部的南海海域的海边了。他当时眼瞧着那些人手拿武器,马上就要过来拼杀了,他自知再一拼杀,自己定是死无葬身之地,于是他咬咬牙,狠命跳进了南海里。
他识得水性,跳进了海中,漂游了几天几夜后竟然奇迹般地到了一个岛上。他爬上岛后,已是身心俱疲,好在岛上有丰富的果子,他倒可以拿来充饥。他把信件和玉龙挂饰一直装在一个铁盒子里,拼杀时一直死死地保护着,海水也进不到铁盒子里去,是以那信件和玉龙挂饰还是完好无损。他把装着信件和玉龙挂饰的铁盒子埋到了岛的东北角,只求它们从此消没人间,不要给自己带来麻烦。做完这些后,他就开始在岛上安心地养了些时日的伤,待得他的伤全好了以后,他就制作了一个竹筏。说来他的运气也比较好,有一段时间风就是往大陆的方向吹的,他乘竹筏走后,这一路又是顺风顺水,风平浪静,他得以顺利地回到了大陆。
回到大陆后,他终究心灰意冷,知道自己虽为蒙古人,可是再不可能为蒙古人所容了。于是他一路行着,待行到了甫田少林寺时,他心意一动,便出家为僧了。
他在绢帛上说,他之所以最终还是要写下来这些事情,乃是知道了如今蒙古人执掌天下,可是百姓却民不聊生之事。他经受了佛家点化,心中很为黎民悲痛,便期望着自己可以为汉家百姓做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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