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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启坐回原位,他本来不太擅长安慰人,这种时候还是保持沉默比较好,万一说错话,又把这样娇美的可人儿给惹哭了,那才是罪过。
过了几分钟,沈素音情绪才平定了些,她脸上本来没妆,只稍事用纸巾擦拭了几下,语带羞弱道:“让你见笑了林先生。”
“没有的事,你好点了吧?”
“嗯,实在是抱歉,对你们撒了个谎,但对我而言,他确实是失踪的,我也想过,他如果不刻意躲着我,我总能找到他的,但亲耳听到这样的话,心里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所以你们的事应该还没有讲完吧?后来怎么样了,说出来,我或许能尽点绵薄之力。”
沈素音云雀般嘤咛一声,才接着方才的话继续往下说:“何楚贵走了以后,刚开始我们还经常电话或书信联系,虽然也时常会想他,但也没有感到有多寂寞,那时何楚贵虽然托东来照顾我,但是东来为了避嫌,并没有住到我的宅子里来,只有在日常生活迫不得已有需要的时候,或者每个礼拜挑一天,过来看看我生活得怎么样,有哪里需要帮忙的,平时只住在自己店里。
后来,何楚贵突然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了,那是过去了大半年以后,他已经好几天都没有给我打电话,我心里放心不下,照着香港的电话拨过去,结果接电话的人说那个租客已经搬走了,我问搬到哪里去,她说不知道,我以为他只是搬家没有忙完,但是又过了一个多月,我不但没有再接到他的电话,连一封信都没有收到过了,才开始着急起来。
我到东来的店里找他,把情况告诉他,问他有没有跟何楚贵联系过,显然他也不知道他大哥的音讯,他也开始着急起来,但是我们没有何楚贵的其它联系方式,唯一能做的只有等待,那时东来在我的生活里出现的开始频繁起来,几乎每天都要来询问我的状况,还有他大哥的消息,但何楚贵仍然杳无音信。
我开始越来越想他,像一个妻子一样,想念她离乡远走的丈夫,东来也想念他的大哥,后来他终于办好了签证,去香港找过他一次,结果也没有任何消息,我也想去香港找他,可以我那时连户藉都没有,签证怎么可能办得下来?
有时候我只能一人暗自落泪,只有把精力投入到工作中时,才会缓解一下相思之苦,何楚贵走的时候留下他最后一副素描作品送给东来,东来依着模样,做成了一件无袖紧身旗袍,就是我送给你的那件,那是它最初的模样。
那是何楚贵对艺术的理解,传统向现代过渡的临界点,性感和保守的完美结合,但是素描只有旗袍的样式,却没有着色,也没有任何花纹,东来用纯白的真丝做底料,衣服做出来以后朴素到极点,便送给我了,希望我能在上面绣点花样出来。
我知道他是有心的,给我找点事情做,转移一点注意力,总比最后惹下相思病要好,于是我把他店里所有需要绣制花样的衣服通通要了过来,没日没夜的沉浸在工作中,尤其是那件旗袍,我苦思冥想,耗费了整整三年时间,才把梅花望春图绣在衣服上,绣好以后,我自己也哭了,何楚贵,我的丈夫已经失踪三年多了,连工艺这么复杂的旗袍都已经完工了,我的丈夫却还是没有回来。
我知道东来一直在暗处关心我,他又送给我一只帕子,说跟旗袍搭配,让我绣个满月在上面,寓意‘花好月圆’,希望绣好了以后,他大哥就能回来了,结果我绣好了,他大哥还是没有回来,我从开始的担忧、思念、后悔、难过,开始变得有些急躁、抱怨,帕子绣好以后,我还画蛇添足,在上面绣了两行诗:东飞伯劳西飞燕,黄姑织女时相见,连牛郎织女一年还能见一回面,我跟我的丈夫,却如同阴阳两隔。
我把绣好的旗袍和帕子一并还给了东来,这是一件艺术品,应该可以给他卖个好价钱,可是没过几天他又给我送了回来,还把旗袍缝了两只七分袖,他说:梅花虽然好看,但总感觉枝叶开得不尽如人意,没有伸展出来傲然迎春的样子。
让我迎着袖子再往上绣,其实我也奇怪,那袖子是宋锦无疑,但是已经有淡彩印花,而且跟整件旗袍的素雅风格有点不太搭配,我还能再怎么绣呢,心想他可能是见我难过,想把何楚贵最后一件礼物再给我折腾一段日子吧。
我接过来的时候,发现他把那帕子也送了回来,还在那两行诗文后又加了两句:破镜重圆古时有,何须忧劳反生愁。我那时已经很久没有笑过了,那天我却笑了,傻瓜也能明白他的心意,为了不让我再难过,想方设法的安慰我,竟还跟我对起了诗,我便振作起精神来,最后把那两只袖子绣好后,用心收藏起来,没有再交给东来,我不想辜负他的良苦用心。
但我还是想何楚贵的,我对东来说我想去香港找他,问他有没有什么办法,他说或许可以从深圳坐船过去,那里有个叫蛇口的地方,上个世纪就有几十万人从那里游到香港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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