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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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r3713-04-21，尤歌参加完夏季长老会的第三天下午，在距离永恒之城的上万公里外，北荒大陆无尽沙海的中部偏北，一座耸立着成百上千根粗大烟囱的工业城市上空，一架小型飞行器正盘旋着，似乎在寻找降落的地点。

此刻，午后的阳光照在钢铁铸就的大型建筑物上，那钢铁支架、各种七弯八拐的金属管道以及巨大的储存罐都愈发地显得漆黑起来。若是靠近观察，就能发现上面附着一层厚厚的煤灰。

现在是下午四点，距离砂城早晚的换班时间还有五个小时，整座城市都沉浸在安宁之中，除了规律性的汽轮机泄气声和铁质重物压砸的闷响，几乎没有其它的动静。

片刻之后，小型飞行器在砂城南门外的一片空地降了下来，落在了干硬开裂的灰土地上。从侧面看去，飞行器的外壳上漆涂着紫荆花的标志，以及“公主府，雀鹰三号”的字样。若是此刻有见多识广的人在这里，就能认出那朵紫荆花和它背后所代表的势力。至于紫荆花后面的字样，却不是一般人能读懂的，就算是银城贵族，也只有部分知晓。“紫荆花”代表着统治黄金大三角的隆巴尔家族，“公主府”代表着圣殿公主尤歌的个人武装，“雀鹰三号”则代表着公主卫队的编制。

“嗤……”一声绵长的泄气声过后，飞行器的后舱盖缓缓向上开启。紧接着，一辆红色烤漆，表面蹭光发亮的机车窜了出来，在耀眼的阳光中，带起阵阵烟尘，冲向了砂城的南门。

此刻开着机车的人，正是铁渣·诺尔塞斯。

一个多月前，尤歌派人将修好的红色彗星送回了大西洋公馆。拿到机车后，铁渣趁着等待狼族军团核心层接受训练的空档期，决定返回北荒大陆，到无尽沙海寻找莉娜·尤可丽丝。三年没见了，虽然身边莺声燕语、群花环绕，但他的思念却与日俱增。对他而言，大姐大是最特殊的存在。她是他的母姐，又是他的情人，还是他的老板兼老师。

借飞行器的时候，尤歌反复问他回北荒做什么。他没有直说原因，就说在砂城有些旧事要处理。尽管尤歌猜到了他的真实目的，但还是把雀鹰三号借给了他。

抵达北荒后，他在雀鹰三号的协助下，一边开着机车，一边吹着虫笛，茫茫沙海里寻找那个曾经给他温暖怀抱的人。可二十多天过去了，他却一无所获，没有寻到一丝踪影。她的存在，就仿佛消失了一般，或许是这沙海太大、太苍茫，或许是她早已离开了……

眼看王虎等人的训练期快要结束了，而雀鹰三号的燃油也快耗尽了，他忽悠只好前往砂城补充燃油，顺便到希罗斯家碰碰运气。另外，叶歆玲曾经托付他关照她的父母和弟弟。三年过去了，他也该去看一眼了。

此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煤灰味。抬眼望去，一滩滩的灰黑色的，飘着些许油光的积水遍布坑坑洼洼的泥石地，那地上的碎石黝黑发亮。在这里，各种重型机械、钢铁造物、煤矿堆、燃油罐和三三两两，穿着蓝色帆布吊带衣的工人随处可见。闻着熟悉的味道，看着一如往昔的城区，铁渣不禁深深地吸了口气。

三年了，白云苍狗，恍如隔世。

回想其三年前，他还是个一无所知，只为过冬的钱而发愁的少年，向往着机车店里的沙海飞鱼，为了一把火药银星患得患失。而如今的他，已成为了人们心目中的大人物，登上了世界的舞台，拥有着常人无法企及的声誉和地位。他是银城世界里的平民英雄，在万里之外的永恒之城中，无论他走到那里，都会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他是上天的宠儿，三大信仰的荣宠聚集一身，无人胆敢忽视的存在。

进城后，他先到砂城中心街的中段买了两只烤全鸡和一大块烟熏猪肋骨，用油纸包好，然后驶入小巷中，沿着记忆中的方向前行，在七弯八拐后，来到了砂城的二手货市场——尾巷。

随后，他在尾巷一个偏僻的角落里停了下来。眼前是一间很小的店子，门前拉着一幅脏兮兮的帆布帘子。此时，有一位年迈的老人正坐在门前的小板凳上，半眯着眼睛靠在满是油污的墙上，似乎正在打瞌睡。

铁渣的到来并没有惊动老人。停下车后，他从机车两侧的帆布袋里取出刚才买的食物和一箱酒，来到老人的身前。或许是老人睡得太沉了，即便有人到了身边，也没有醒过来。

铁渣见状，轻手轻脚地放下了东西，然后搬来一张木板凳，坐了下来。眼前的老人仿佛苍老了许多，若是换成以前，只要他一靠近，对方就会警觉地跳起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嘴角留着口水，睡得昏昏沉沉。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夕阳斜下，老人才悠悠转醒。待到完全醒来，他忽然发现身前多了个人，而且正注视着他。他顿时浑身一颤，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就在这时，那人开口了。

“是我。”

那声音无比的熟悉，老人很快就镇定下来，揉了揉眼睛。只见那年轻人朝他咧嘴一笑，看着这个标志性的笑容，他马上就认出对方。

“铁渣！”老人激动地喊道，并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铁渣连忙起身，上前扶住了老人。

“铁渣，你真的是铁渣，他们都说你杀了贵族……”老人张开满是油污的双手，紧紧地抓着铁渣的手臂。一边颤声说着，一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生怕是认错了人，空欢喜一场。

渐渐地，老人恢复了平静。回过神后，他慌忙搬起刚才自己坐过的小板凳，招呼道：“来来来，坐，坐……”

等铁渣坐下后，老人又注视了他好一会，最后深深地吸了口气，叹息道：“好啊，都长大成人了，铁老头终于有后了。”

这一声长叹中，包含了不知多少沧桑的岁月，心酸的过往。霎时间，铁渣眼圈一红，差点落了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