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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竟连招呼都不打便朝人猛扑过去!不光这!我还钻到披风里,看见了里面的一切!他一定不会原谅我的,若不是我提起那该死的肩带,他或许会原谅我的,对了,我没明说,我只是用了一个高明的隐语呀!啊!我这个该死的加斯科尼人落到煎锅里竟还说俏皮话,好了,我的朋友达尔大尼央!”他认为自己应该有一种和蔼态度,接着对自己说,“如果你能有幸活下去,将来做人一定要有礼貌,虽然活下去的可能性不大。从此以后应该让你受人钦佩,应让你成为别人的典范:待人和蔼可亲,彬彬有礼不是懦弱。阿拉密斯,他是文雅、谦虚的化身。从此以后你要时时以他为典范。啊!他正在这儿,正好!”
达尔大尼央已来到离代吉荣府邸几步左右的地方。他看见阿拉密斯正在府邸前高兴地与国王卫队中的三个贵族聊天。阿拉密斯没有忘记特雷维尔先生是当着这个年轻人的面向他们发火的,他不喜欢那些亲眼看见火枪手挨训的人,所以他假装没看见达尔大尼央。而达尔大尼央则正聚精会神地想着他谦恭的和解计划,他走到四个人面前,很郑重地朝他们行了礼,露出极其亲切的微笑。阿拉密斯微点了一下头,但他并没有微笑。四个人一下子都不说话了。
达尔大尼央知道自己是个多余的人,但他还不很熟悉上流社会的礼数,还不会很巧妙地摆脱那种尴尬处境。所以,他在心里想着找一种尽量不那么笨拙的办法离开,正巧这时候他看到阿拉密斯的手绢掉下来了,而且脚不小心踩在上面了。他认为弥补自己失礼的机会终于来了,于是他弯下腰,把手绢从火枪手的脚底拉了出来。他一边还给火枪手,一边说:
“先生,这条手绢丢了你一定会很遗憾的。”手绢绣得很华丽,一只角上还有冠冕和纹章。阿拉密斯满脸通红地把手绢从加斯科尼人手中夺了过去。“哈!哈!”其中一个卫士叫了起来,“守口如瓶的阿拉密斯,你以后还不承认你跟德?布瓦-特拉西夫人关系好吗?这位可爱的夫人跟你亲密得连自己的手绢都借给你了。”
阿拉密斯看了达尔大尼央一眼,达尔大尼央明白自己又给自己招来一个死敌;然后,阿拉密斯又恢复了他那十分温柔的表情。“先生们,你们错了,”他说,“这手绢不是我的,我不知道这位先生为什么不把它给你们中的一个,而给我。我口袋里的手绢能为我的话作证。”说到这儿,他掏出了自己那条非常雅致的手绢,这手绢是上等细麻布做的,显然很贵重,但手绢上没有绣花,没有纹章,只有一个姓名首字母组成的图案。姓名起首字母是手绢主人的姓名。
达尔大尼央没有吭声,他知道自己犯了错。但阿拉密斯的话并没让他的朋友信服,其中一个装出严肃认真的样子对他说:“如果事情的确如你所说,我就必须从你那儿要回它,我亲爱的阿拉密斯,你也知道,因为布瓦-特拉西是我的至交,我不愿看到别人拿他老婆的东西来炫耀自己。”“你的要求不合适,”阿拉密斯说,“我因为你提出要求的方式而拒绝你,尽管我承认,就内容而言,你的要求是正确的。”
“其实,”达尔大尼央胆战心惊地说,“我并没看见手绢是从阿拉密斯的口袋中掉出来的,只是因为他的脚踩在了上面,当时我想,既然他踩着,就一定是他的手绢。”“我亲爱的先生,你弄错了,”阿拉密斯冷冷地说,他根本不领达尔大尼央的情。他接着朝自称是布瓦-特拉西朋友的那个卫士说:“况且,亲爱的布瓦-特拉西的至交,我也是他的朋友,并且交情并不比你浅。所以,这条手绢可以是从我的口袋中掉出来的,同样也可以是从你那儿掉出来的。”
“我以人格担保,手绢不是从我口袋中掉出来的。”国王的卫士大叫起来。“你以你人格担保,我以我的荣誉发誓,我俩明显有一个人在说谎。那好,我们用一个更好的办法,蒙塔朗,我们一人拿半条吧。”“半条?”“对!”“好办法,”另两个卫士都叫起来,“所罗门王的审判。没错,你真聪明,阿拉密斯。”年轻人全都大笑起来,不难想象,事情只能是这一结果。过了一会儿,他们停止了谈话,友好地握手后,三个卫士朝着他们的房间走去。
“跟这个高尚的人和解的机会来了。”达尔大尼央想,他走近阿拉密斯,阿拉密斯根本就没注意他,要离开了。“先生,”他对阿拉密斯说,“我希望你能原谅我。”“啊,先生,”阿拉密斯打断了他的话,说,“请允许我告诉你,你今天在这种场合的表现不是一个高尚的人所应做的。”“先生,你说什么?”达尔大尼央大叫:“你觉得……”“先生,我觉得你并不蠢。你还是很清楚别人不会无故地踩在手绢上,虽然你是从加斯科尼来的,见鬼,你以为巴黎的街是用亚麻布铺成的。”
“先生,你想侮辱我,你错了,”达尔大尼央说,他的和解的决心终于被他喜欢争吵的天性所压倒,“我是来自加斯科尼,没错。加斯科尼人是没有耐心的;因此,哪怕他们是为了一件蠢事道过一次歉,他们也相信他们所做的比他们应做的多了一半。”
“先生,”阿拉密斯说,“我绝不是跟你找碴儿。我当火枪手只是一时的,我并不是一个好斗的人,除非在被逼得非打架不可的时候,我才会跟人打架,但这次一位夫人的名誉受到了你的损害,事情比较严重。”“应该说是受到我们的损害。”达尔大尼央叫道。“你为什么笨到把手绢交给我?”“你为什么笨到让它掉出来?”“先生,我已经说了,我再说一次,这条手绢不是从我口袋里掉出来的。”“好啦,先生,你说了两次谎,我看见它掉出来的!”“啊,加斯科尼人,你居然用这种口气说话!好吧,我得教教你怎么做人了。”“神父先生,我要送你回去做你的弥撒!请拔剑吧!”
“我漂亮的朋友,请别拔剑,至少不要在这儿。难道你不知道我们是在代吉荣府邸对面吗?那里面全是红衣主教的亲信。谁能保证你不是红衣主教派来替他取我的首级的呢?你放心好了,我会在一个僻静的地方慢慢宰你。”
“我同意,不过,你可别太自信了;不管这手绢是不是你的,带上它,也许会对你有用。”“先生,你是加斯科尼人吗?”阿拉密斯问。“是的,先生。为慎重起见,你不推迟碰头的时间吗?”“先生,慎重对火枪手而言是一种无益的美德,但对教会里的人来说,却是一种必备的美德,我要坚持慎重行事,因为我只是暂时做火枪手罢了。两点钟的时候,我将荣幸地在德?特雷维尔先生的府邸等你。在那儿我再告诉你合适的地点。”互相行完礼之后,阿拉密斯沿着通往卢森堡的那条街走了,达尔大尼央则向赤足加尔默罗会修道院的方向走去。他一边走一边想:“我再也无法死里逃生了;但是,如果我被杀死了,至少也是死在一个火枪手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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