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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阁冷落的门庭,只有几片枯萎的叶片落在门前,洒扫的宫女路过的时候,都会忍不住打起寒颤。谁会忘记,清晨从这个宫阁之中抬出的女尸,凌乱的长发,凌乱的容颜,凌乱的伤疤。都说白裳如何如何美貌倾城,原来到了最后,是这样衣裳褴褛,是这样卑微丑陋。
宫里好像真的没有人为白裳落泪,然而他们没有看到世子的书房里,颓败地坐着宛如疯子一般的缪虚。倾倒的酒壶,泻了一地的酒,殷红殷红地流淌,仿佛白裳脸上那些伤痕里渗出的血液。他的指尖扫过地上的残酒,放在唇边一舔,冰冷而苦涩,果然是血!是他欲哭无泪时咬破嘴唇,唇齿间萦绕着的血丝。
原来白裳是这么恨他,死了,连容颜都损毁。他空有那么一棵瑶草,即便能恢复她的容颜,恢复她的生命又如何。她的心早就不在这里了。可惜,王室的规矩,王室的女人哪怕是十恶不赦,也不可死在王室外头,一把火烧尽了,洒在西阴阁的那口枯井里。
缪虚也不知道那枯井里锁了多少亡魂,可他下了命令,白裳的最终也是归宿在那口枯井里,她要逃,他偏不让。
门外的太监轻轻叩门,缪虚沉声问道,“何事?”
“启禀殿下,白娘娘的,哦,那个罪人的事情已然了结了。”
太监尖声细气的话语落下时,缪虚只有一种感觉,心痛欲裂。他的泪水和着唇边的血落在手边那支养在瓶中的睡莲里,一直耷拉着花冠的花朵悄无声息地苏醒过来。他并不曾在意,只是默然低着头哽咽,一个大男人,一个一族世子,哭到这般田地,既无国耻,也无国丧。连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原来爱上一个人,会如此卑微,无论身份高贵与否,那颗心从认真地爱上开始,便一直落在下乘,扶不起。
缪虚抬手去寻酒壶,指尖触及酒壶的时候,酒壶滚了一滚。他再试图用力去追那酒壶,酒壶又依旧滚远。直到那酒壶滚到一双浅粉色的绣鞋边上,才将将停下。一只素手轻悠悠地拾起那只酒壶,递给颓废不堪的缪虚,道,“我从前不知道白裳姐姐中意的人是个什么模样,她总是说你多好多好,如今看来,她不过是安慰我罢了。”
这声音清灵得宛如林间的雀鸟,缪虚不禁抬头去看说话的姑娘的容颜,一身翠色如洗的裙裳,眸光像秋水清潭般烦着潋滟的光芒,微微颤颤。她低头俯视着缪虚,满脸的难以置信,还带了些不屑一顾。
缪虚问,“你是谁?”
“我是蜻蜓。”翠衣的女子说的很轻巧,浅浅的酒窝甜甜地点缀在白希的容颜上,有一种浑然天成的娇憨可爱,她又补充道,“一直藏在那朵睡莲上的小蜻蜓,我和白裳姐姐自幼一处长大,我们亲如姐妹。只是,她是仙鹤,修为比我高,很容易便化作人形。而我若想要化作人形,总是要靠一些媒介,比如血,比如眼泪。”
“所以,那天晚上,她是在用她的眼泪帮你化作人形?”缪虚惊讶道。
蜻蜓点头,道,“初五是我的生辰,她想带我去相思阁里过生辰。”
缪虚心里油然生出一丝恐惧,愈发的浓烈刺痛,他颤抖着问蜻蜓道,“那怎么,她怎么不和我直说呢?”
蜻蜓撩起裙摆,俯下身,蹲坐在缪虚的身边,指尖拨弄着地上的残酒,哀怨地说道,“我和她打了个赌,可是如今看来,她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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