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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建设看着面前的小伙子,真是相当地无语,好半天才问一句,“陈区长怎么没来?”
“区长让我来的,”廖大宝并不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淡淡地看着对方——我怎么知道区长为什么没来?咱俩都是办事的,你就不用为难我了吧?
可沈建设不为难他,还能为难谁?总不能去为难陈区长,于是他发话,“市长看资料的时候,还要了解里面的情况,你胜任得了吗?”
“我马上要结婚了,”廖大宝的回答,让沈建设听得一愣,这都是哪儿跟哪儿?
紧接着,廖主任的后话到了,“这两天请假了,采购一些东西,区长大概是看我顺路,就让我把资料带了过来,”这就直接把所有的因果都推掉了——想知道什么,问陈区长吧。
沈建设愣了一愣,也没脾气了,“那你放下吧,留下个联系电话。”
他很清楚,市长是不会见这种小喽啰的,索性就替领导做主了,当然,若是他猜测错误的话,他也留下的对方的电话,一个电话过去,你还不是得乖乖地回来?
他的算盘打得很好,但是廖大宝再次剑走偏锋,他笑眯眯地点点头,“联系电话好说,不过沈主任……你能先打个收条吗?”
“收条?”沈建设的嘴角再次扯动一下,还有这么奇葩的要求?陈太忠狂妄也就算了,你一个小小的办事员,凭什么这么狂妄?
想到自己现在是为市长办事,沈主任就觉得,自己也不能太过软弱,要不然会堕了领导的威风。于是他冷哼一声。“我要是不打这个收条呢?”
“那就对不起了,”廖大宝一伸手,在对方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将文件袋缓缓抓了回去,他一本正经地说,“沈主任。我知道你是在开玩笑,但是我胆子小,你还是先写条子吧。”
沈建设也不跟他抢这个文件袋,只是沉吟一下发问,“打收条……是陈区长的意思?”
“是的,”廖大宝很干脆地点点头,“我只是一个跑腿的。”
“你到那边等着,”沈建设随口说一句,就拿起了手边的电话。他可以做主留下资料,可是面对这种复杂的味道,他必须上报领导——哪怕他很确定。如何做才是对的。但非常遗憾的是:他没有做主的资格。
陈正奎正在跟人谈话,接到这个电话之后。先是一愣,然后冷哼一声,“你让他进来。”
陈市长心里明白得很,昨天自己敲打那姓陈的小子了,那家伙就躺倒不干了,连送资料都不亲自来了,无非是想表示不满——可是,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表示不满?
下一刻,一个年轻人敲一敲门进来了,他赔着笑脸点头哈腰,“陈市长,听说您有指示?”
“把资料留下,你可以走了,”陈市长淡淡地吩咐一句,再没有别的话,但那扑面而来的王霸之气,真的是挡都挡不住,堂堂一市之长的决定,不需要有任何的解释。
“陈区长说……要打收条的,”廖大宝哆里哆嗦地发话了。
“乱弹琴!”陈正奎脸一沉,不怒而威地发话,“上级要下级的工作报告……打什么收条?什么时候地方政府的职能,成了个人私产?”
“我来的时候,陈区长是这么交待的,我正休婚假呢,他怕我不尽心尽力,所以一定要我拿收条回来,”廖主任憨憨地笑一笑,这是他苦思了一晚上,才想出的借口,他可以把大多数事情推到区长身上,但是自己也不能一点担当都没有。
然后他又壮着胆子提个建议,“要不……您给他打个电话?”
“我给他打电话?嘿,”陈正奎气得好悬没笑出声,这下面县区的小干部,还真的是没见过什么世面,这样的话也敢说,你让我一个市长,主动给一个区长打电话了解情况?
这是谁去就谁的问题,他不会做这种灭自家威风的事,“你给他打,就说是我陈正奎说的,资料留下,没有收条。”
廖大宝还真的就摸出手机,当着市长的面打电话,陈市长也没理他,继续跟在座的客人说事,“……只要你资金到位了,清阳河边你随便选地方。”
说了没几句,廖主任挂了电话走过来,讪讪地笑一笑,“市长,那我把资料放您这儿了。”
“嗯,”陈市长淡淡地哼一声,待见到他出去,才感触颇深地笑一笑,“一个小区长,也要跟我张牙舞爪,人都是欺生的啊……”
陈太忠哪里是欺生?他今天派小廖过去,根本就是表现自己的愤慨,或者还有一点不屑,耳听得小廖汇报说,陈市长把他叫进去强要资料,他心里禁不住就是一乐。
陈市长觉得自己霸气十足,但是陈区长不这么看,资料给不给的,真的无所谓,你一个堂堂的市长,被逼得直接跟区长的通讯员对话——谁更跌份儿这还用说吗?
陈区长就让小廖放下资料走人,只要陈正奎你不怕丢人,以后的事情也可以如此办理。
下一刻,陈太忠就将此事抛到了脑后,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隋彪回来了,带回来一个一千五百万的项目——杀虫剂厂。
所以隋书记很兴奋地打电话给他,要他过去谈一谈,“投资意向……是基本定了,但是选址、优惠措施这些呢,陈区长你得帮我把一把关。”
“班长你这老北崇了,还用我把关?”陈区长谦虚一下,觉得对方诚意十足,倒也不怕走一趟区党委。
陈太忠对杀虫剂这行业不了解,不过他大致想一下,政府应该考虑的也无非就是两个方面,一个是毒害性,一个是环境污染。
来到区党委一谈,果不其然。投资商直接就承认了。生产过程中有点微毒散发,但绝对是可以监控的,也是无伤大雅的——周边隔离一下就没问题了。
这个承认。直接让陈太忠警惕心倍增,在他的认识当中,投资商一般不会自曝其短。等投资落定了,关系也就走到位了,什么微毒的——那算个事儿吗?
投资商唯一可虑的,是能不能搞定当地的政府官员,搞得定的话,有点污染算什么?搞不定的话,污染就更不算什么了——人家直接就夺了你的产业,污染依旧,只是换了主人。
在商谈之初。有人就自承有点污染,这个表现,不是很科学吖。
陈太忠再一问。就明白了。杀虫剂厂原本就没打算建在闹市,周边都是山也无所谓。只要能保障了水源即可。
“排出的废水……污染严重吗?”这时候,陈区长就顾不得给隋书记留面子了,他必须要问个明白。
“一点点污染,那肯定难免了,”投资商不经意地回答,他振振有词地说,“在工业化发展的过程中,有一个铁则,先污染后治理,西方国家都是这样……比如说二十年前的塞纳河,人掉下去还没被淹死,就被毒死了,但是现在,那里可以钓鱼了。”
“你去塞纳河钓过鱼?”陈太忠神情怪异地看着对方。
“没钓过鱼,”投资商见他这副模样,也不敢随意夸口,只能含糊地表示一句,“巴黎倒是去过几次,看到过河边有人钓鱼。”
“我在巴黎的办事处,距离塞纳河直线距离不到两公里,”陈太忠笑着摇摇头,“塞纳河最近是好一点了,但是钓上来的鱼,没人敢吃。”
看到对方目瞪口呆哑口无言,他才冷冷地笑一笑,“所以你也不用跟我绕弯子了,直接说吧,废水污染很严重吗?”
“太忠,”隋彪哼一声,他有点受不了啦,这是他费尽心机引回来的项目,你一个劲儿的置疑,这是什么意思啊?“有污染,咱们可以想办法控制嘛,现在的大气候,说的不是污染……是发展!广北那么多铁厂,天都成了灰的了,也没有领导说他们不对。”
“建厂可以,污染也可以,”陈太忠终于明确表态,他不是食古不化的圣人,这年头真的是没有污染就没有发展,“你跟我交个底,污染得有个去处……不说明白,别想我支持你。”
“厂子要建在清阳河边,”投资商也受不了这夯货的刺激,于是主动表示,“废水可以直接排下去,而且排废水之前……我们也要上污水处理设备的。”
“嘿,”陈太忠听得哼一声,又看一眼隋彪,“海角那边呲牙,算谁的?”
清阳河的下游就是海角省,灌溉着海角的几十万亩田地,上游要是有毒水下来,那是少不得官司打了,还是跨省的官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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