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画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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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深叹息，叹息自己老了，审美定型，不再求新求变。也叹息人心不古，喜好变得肤浅低俗、流于表面。

他有一句十分泄气的口头禅：“老了，老了，可能我是真的老了。我画的画可以用来塞棺材板了。”

齐知二明显一呆，他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

他的声音柔和了许多：

“唉，老人家，你老了，很可怜，我有些下不了手，你快回去吧。房间里睡的是我的朋友，你如果想对他不客气，我就只能先对你不客气了。我只要留下钓鱼的就行了。”

渔夫的脸上顿时浮现一层煞气。

齐知二没理他，继续道：

“我知道你是画玄家，我也很佩服画玄家，我最喜欢的画玄士是顾拓，顾秋月，他所画的秋月公子图集，真是潇洒恣肆，孤高快意。”

“呸！呸！呸！什么秋月公子图集，自恋、浮躁、低俗、套路。年轻人，你不仅修为不高，鉴赏能力更差！”

袁珣突然怒了，他觉得这年轻人太过肤浅，对绘画没有基本的鉴赏力。

“是吗？我倒是觉得他画的天真烂漫，极富美感。他在画中将自己的理念表露无遗，就是天生傲骨，风采绝世，绝不隐藏。比那些所谓的内涵画作要好上千倍万倍。”

”是吗？你真的这样想？那就请你看看我的画作如何？”

“老人家，你又来了！你看看天色不早，山风很大，你这一把年纪，要不先回去休息？你的画我相信，一定是好画！”

“那我现场给你画一幅怎么样？”不等齐知二再次拒绝，老者取下背后的白色卷轴，真是一幅白纸。

他又从怀中掏出一根毛笔。

只有笔，没有墨。

齐知二无奈：“老人家你还是赶紧回去吧，没有墨水怎么画画？”

“不急不急。”

袁珣慢悠悠地将白纸摊开在屋檐之上，双手互相搓动，如搓老皮。

他竟然真的搓出一汪墨水，汇在屋顶的一块瓦片上。

夜风簌簌，袁珣落笔无声，齐知二站在一边更不发出声音。

此时的他也很好奇，想看看这位老人家到底能画出什么作品。

渔夫在一旁寻找动手的机会，.uknsho 但他发现只要自己一生念头，齐知二总是漫不经心地抬起头看向他。

一会儿，他没动手，却已经浑身是汗。

袁珣作画速度很快，他的手已经十分苍老，每一道皱纹都沾满了油墨浮彩，岁月已将两者粘得密不可分。

笔法很熟练。在白纸上行流水、走龙蛇。

他的中锋行笔端正，侧锋斜笔灵活，逆锋散淡飞白，拖笔潇洒飘逸。

一看便是个经营丹青数十载的老笔杆子。

画很很快成型，他画的是照例是一个小伙子，这个小伙子二十来岁，穿着劲装短打，长身玉立，长着些淡淡的胡茬，神态很是疏朗。

他正在饮酒，有些微醉，半瘫在地，似倾倒的玉山。酒水晶莹，从壶中漏出，浇入他的嘴里。

齐知二盯着画作看了一会儿，心悦诚服地鼓掌而笑：

“老人家，你这幅画画的确实不错，人物姿态、神态都挺潇洒，有那么点意思，就是这画中人是在实在丑了点。不过看上去也比较写实了。这是你的朋友么？”

“小子，我难道比你还丑么？你难道不能撒泡尿照照自己，看看你是什么鬼样子？”

说话的不是老者，竟然是画中人。这让齐知二和渔夫都很惊讶。

他好像看到画中人的嘴一张一合，正在一边说话，一边灌酒。

同时，一股酒香传来。懂酒的闻闻就知道至少是六十年的老酒。

美酒不仅香了鼻子，湿了画纸，画纸很快湿透，从中钻出一个穿着黑色短打，正在不停饮酒的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