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苏战·拔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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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楼前宽阔草岸经过精心修剪，看上去平整干净，也不知所栽植的是何种奇草，即使是寒意正深的时节，草色依然碧绿光亮。

拔刀谷主人穿着一袭黑袍，坐在一张矮凳上，面前用石头挪成一圈，烧着篝火，架着烤具，此刻正聚精会神的烤着一只小鸡。

刀奴将苏战与唐蒂倪送至岸边，独自离去。

苏战定睛观察了一下谷主黄商，觉得有些诧异，但又不好表现得太过大惊小怪，思索片刻，这才缓缓上前。

从前朝中期开始，一直活到现在，按照一般人的推算，黄商的年纪至少在三百五十岁以上，不折不扣是整个神洲最长寿的人。

然而，眼前的谷主面容清秀，一头黑发披散开来，仙风道骨间却充满年轻人的英气。

苏战蹲下来，微笑道：“前辈，你烤的是嫩鸡，架子应该放低一点，以武火快速将其炙熟，这才，鸡肉才不会发柴塞牙。”

黄商白了苏战一眼，“前辈？我看上去很老吗？”

苏战笑道：“前辈保养有术，三百多岁，竟比晚辈看上去还要年轻许多，但辈分有别，我总不能叫您黄兄吧？”

黄商笑了笑，然后把插着小鸡的木棍递给苏战，“既然你知道怎么好吃，那你来烤吧。”

接过东西时，苏战又留心的看了看黄商的手掌，依然察觉不到半点岁月的痕迹。心中暗想：“果然是奇人，不仅脸上一点不老，身体似乎也完全是年轻人的样子，嗯，这回就算学不到好刀法，也要学到他这养颜秘术，回头让母亲练一练，免得老爹整天盯着那些丫鬟。”

苏战烤鸡时，回头看了一眼，唐蒂倪正蹲在水边，像是在捡螺蛳，莺莺的笑着，似乎玩儿得很开心。

“那是你老婆吗？”黄商望了眼陈蒂倪，回头看向苏战时，眼中竟露着一丝羡慕。

苏战生怕自己犯了黄商哪条怪脾气，立刻说道：“哦，不是，只是在恒山偶遇的一位女子，她叫唐蒂倪。”

黄商看到苏战严肃的样子，笑道：“你不用慌，我是这里的谷主，却并非你所知的老妖精。”

苏战疑惑道：“这是何意？”

黄商一边说，一边帮苏战往烤鸡上刷着酱油。

“拔刀谷虽然声名显赫，但进来的人却很少，许多事情不为人知，三百多年时间里，谷主早就换了近十代人，只是每一代谷主都叫黄商，就算有人进入拔刀谷，也最多一次两次，出去了，也就传个名字，又不会过多的描述长相，所以大家便一直以为，黄商已经活了三百多岁。”

苏战听完也不禁笑了，“原来这是一个三百多年的误会啊，但就算如此，你也是赫赫有名的拔刀谷谷主，我叫你一声前辈，不亏。”

黄商说道：“看你应该也比我小几岁，又有欧阳先生推荐，还是叫我黄兄吧，那你叫什么？”

苏战回头又看了眼唐蒂倪，见她仍隔得很远，这才说道：“实不相瞒，我叫苏战，金陵人士，但有些事情一时说不清，麻烦黄兄还是叫我苏三的好。”

黄商立刻会意，有些意外的问道：“千年剑星，苏战？”

苏战苦笑：“那其实也是一场误会。”

“说来听听。”黄商随和得让苏战有些意外。

苏战回忆道：“虽然不是很肯定，但细细想来，应该就是那个样子，黄兄既然听说过我，也该知道我的家世，那时，家里每日都高朋满座，就算父亲不在府上，各路官员的家眷还有他们的儿女，也会经常上门来玩耍，以增进联络。大剑宗踏至金陵时，因为所有大官都去了皇宫，所以那一天，我家也很热闹，一群认识不认识的小孩起码有三十多个。”

黄商点头道：“神洲第一氏族，不难想象那份热闹。”

当黄商说出这话时，苏战觉得他话外有音，也品不出那到底是什么，便继续说道：

“我从第一次见到刀这种兵器后，就一直喜欢，每回上街，都要找那些说书先生，让他们讲刀客的故事，听得开心了，便胡乱一通打赏，后来，那些说书的都堵在我家门前，争着抢着要给我讲故事。”

黄商笑道：“那是因为给你讲一回刀客，收到的赏钱就够他们花一辈子了。”

苏战苦笑，他之所以把话拉得这么远，也是为了向眼前的谷主表明心志。

“那天，我在这群小孩面前正吹嘘刀客有多厉害，结果，一个我从来没见过的官员子弟却来到我跟前，说天下第一兵器是剑，呵，我当时那个气啊，恨不得立刻就踹他一脚，但或许是为了颜面，我便提出要跟他比试，我家啊，不像人家武将家里，想找把兵器太难了，更何况还是一群小孩子。于是我们就用树枝当作各自的兵器。”

苏战的目光变得有些深沉。

“我记得很清楚，我找的是一根大树枝，就跟我当时的胳膊差不多粗，以我们当时的年纪，那真是又粗又长，而那个小孩儿挑选的却又细又短。我以为他是个傻子，小孩子打架，不就是家伙事越大越厉害吗？当时我虽然只有五岁，但也着实狠狠的练过几招，然而当那小孩一出手，我就知道完了，他动作快得像是一阵风，更重要的是，当我们手中树枝相击时，我明显感到自己的右手一阵发麻，像是被什么给震了一下，那又粗又长的树枝立刻就脱手了。”

黄商问道：“那个小孩几岁？”

苏战回道：“比我小，应该还不到四岁。”

此刻，连黄商的表情都有些惊讶了，“四岁的孩子，居然就炼出了剑气？”

苏战继续回忆道：“我也是后来才想到的，只是当时，家里的侍卫突然冲出来，孩子们都喊着天上飞来了妖怪，但其实，那是大剑宗前来，场面很乱，跟我对打的那个小孩更惊慌，但他却做了一个很古怪的举动。”

“他将之前拿树枝的手，摁在了你的眉心上。”黄商直接说出了苏战要说的话。

“黄兄如何知晓？”

“唯有如此，才可将刚刚施展的剑气痕迹，暂时转移到你身上。”黄商扯下一块鸡翅，接着道：“四岁炼剑气......这样的人，可就不止是千年剑星了。”

苏战深有体会，也不多追问，只道：“我当时年纪太小，被大剑宗莫名的冠了个名号，虚荣心作祟，也就没有辩解，但之后，便再也没见过那个小孩了。所以这些年，别人都说我自负或愚蠢，放着好好的剑道天赋不用，非要练刀。那话怎么说来着，牛皮都吹出去了，还收得回来吗？”

“哈哈哈......”两人又都大笑起来。

唐蒂倪这时跑了过来，“苏三，你跟谷主聊得很投机嘛，害我还替你紧张了半天。”

“你紧张什么？”

“你要是不能得偿所愿，那不是还得继续当乞丐，大家相识一场，我当然也希望你能扬名天下，到时我与赵公子大婚，你来庆贺的话，我不是也更有面子吗？”唐蒂倪说得头头是道。

黄商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便笑道：“先吃东西吧。”

吃完那只烤鸡，黄商便将二人带去阁楼，苏牧洗漱一番后出来，又换了身干净衣服，到了唐蒂倪眼前，后者立刻咦了一声。

苏战道：“唐姑娘是不是想说，‘公子好生俊朗’啊？”

唐蒂倪仔细看着苏战那张脸，“还好吧，可是......”

“可是什么？”苏战不解。

唐蒂倪摇了摇头，“也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你的样子乍看上去，跟那谷主还有几分神似呢。”

苏战笑道：“一样的俊，是吗？”

“臭美。”

两人闲话一番后，黄商过来，将苏战单独带去了阁楼背后的河岸。

苏战听见远处的树林间，传来叮叮当当的敲击声，黄商没有解释，而是说道：“苏公子，你来拔刀谷，是想要学上乘刀法，还是要拔刀炼魂呢？”

苏战也不掩饰，“当然是都想要，但方才我已将自身情况告诉黄兄，眼下我迫切的，是重新凝练内力。”

“能从杀人不眨眼的龙须手中活下来，苏公子已经算命大了，闯荡江湖最重要的是运气，看来你不缺。”

黄商接着说：“龙须散了你的内力，却没有断掉你所有筋脉，照常理，你可以自行修炼，而且说句不好听的，苏公子的境界实在不高，就算完全恢复也应该不难，可是我观你气色，似乎这两年来，你从来就没有这样做过。”

苏战道：“实不相瞒，我家最忌习武，虽然我一意孤行，却无名师指点，大多是跟着侍卫与门客修行，五内杂揉，内力上根基本就不牢，遭遇龙须后，虽然苦不堪言，却也不失为一次重铸根基的机会，今日遇见谷主，还望能多多指点。”

黄商笑道：“都说苏氏擅于权谋，没想到你就算入了江湖，也没有丢掉这一点。你说得对，内家根底是所有武者的基础，这件事对你而言的确不是一件坏事，当然，也不一定是好事。可是......”

略微犹豫了一下，黄商说道：“如果你想成就刀法大宗，以我的观察，似乎欠了不少天赋。”

苏战当然听得明白，谷主说话算是客套，说得不好听一点，苏战根本就没那个天资。

“事在人为。”苏战自然也清楚自己的尽量，却仍是说道：“只要还有一线可能，我便愿意全力以赴。”

说着，他重重的一拱手，“望谷主成全。”

黄商看着苏战，良久后才说道：“跟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