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苏牧·幻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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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牧站在屋中，低头沉思，整个人陷入彻底的困惑之中。

母亲和二娘坐在面前，大哥苏玉在一旁端着茶，静静的看着他。

“牧儿，你老实告诉娘，那个娃娃模样的怪人，究竟是你瞎想出来的？还是真有其人？”母亲问道。

苏家的大夫人顾悦莲，她已年近五十，微微发福的脸颊不剩多少当年的弧线，但那头乌黑青丝，即便芳华少女也大多不如。

苏牧抬起头，“娘，我真的看到他了，矮矮的，穿得很华丽，模样漂亮可爱，说话的声音却是成年男子，儿也觉得奇怪，但......”

他又看向大哥苏玉，“但为何大哥和冯仑却没看到？”

苏玉耸了耸肩，“我本来就没看到，冯仑却说得一清二楚，你在山上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不是对着空气说话，就是自己跟自己说话。”

“山上林木茂密，也许冯仑看走眼了呢？”苏牧说道。

母亲摇头，“冯仑绝不会看错，牧儿啊，你到底知不知道，‘天童’可是现今道宗里，辈分最高的人物之一，就是皇帝见了，也要拱手行礼的，真如你先前所言，你与天童在戒妄山上数次交谈，那真不知是我苏家门楣沾光，还是家门不幸。”

苏牧一直不相信天童的身份，但听母亲这么一说，内心却也紧张起来。

之前被大哥叫到母亲与二娘跟前时，苏牧就料到自己溜出去的事情被发现了，本以为会挨训，可谁知他将实情说完后，却出现了他意想不到的结果。

原来自己一直被冯仑跟着，可是冯仑根本没看到天童，甚至，连温泉里那些洗澡的女子他也没看到。

难道一切都是假的？

天童是自己幻想出来的？

水里的女子也是幻象？

此刻，苏牧无言以对，只得继续低头。

段灵想了想，对大夫人说道：“姐姐，这事情的确有些古怪，但我觉得，牧儿不会凭空想出这些。”

大夫人说道：“若这是牧儿想象出来的，多半是因为关在书房里太久，给憋坏了，至多也是请个大夫来看看，我就怕这万一是真的，让人猜测我苏家与道宗之间的关系，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苏玉接过话来：“父亲的态度，本就让皇帝很不满了，再传出这种事，我们苏家可就足够担上‘居心叵测’这样的罪名了，四弟，不论真假，下次你若再见到他，就好生恳求，叫他早些离去，莫要害得我们家破人亡。”

“不。”段灵说道：“牧儿，你要是再见到他，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留下一些证据。”

大夫人问道：“妹妹，为何要如此？”

段灵起身走过去，抚着苏牧的头发说道：“牧儿知书达理，不会胡言乱语的，此事背后必有原因，姐姐你想想，天童是何等人物，他已经五十多年不显露踪迹，突然出现在牧儿面前，还要指点牧儿，这或许就是牧儿的一次机缘，只要能证明真的是他，我倒是觉得，这对我们苏家更为有利。”

“二娘是说，我们苏家可借天童之势，让陛下和丞相都产生忌惮？”苏玉说道。

“不错。”段灵拉着苏牧到一旁坐下，然后站在屋中说道：“你们父亲隐忍躲闪，却架不住皇帝与丞相之间的争斗愈发激烈，火烧到身上的时候，身边如果没有水，再去找井恐怕就晚了。”

说到这里，段灵看向了大夫人。

顾悦莲与她对视一眼，思索片刻后，终于缓缓的点了点头，“你说得也对，老爷有他的打算，但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反正牧儿这件事也异乎寻常，就算真被人知晓了，也毫无实据，现在这金陵城的‘谣传’不少，也不差这一条，这件事暂时不用告诉老爷，免得他更加烦心。”

段灵又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该准备得更妥当一些。”

面对段灵别有深意的目光，顾悦莲自然心领神会，“我会给家里去一封信，毕竟，我也很久没有回乌苏了，是该准备准备。”

顾悦莲出身乌苏顾氏，地临东海，越是靠近观天崖的地方，与道宗的关联就越发密切，顾氏在那里如日中天，自然脱不开与道宗的关系。

家中大事自然由父亲、母亲和二娘做主，但苏玉向来也有自己的打算，既然母亲都不赞同父亲这些年的做法，他觉得，自己也是时候该有些举动了。

跟父亲不同，苏玉骨子里就对韩丞相极为不满，如果不是父亲拦着，他早已加入帝党，与相党以死相博了。

而且最近这段时间，苏玉隐隐感觉到，父亲有步入相党的嫌疑，虽然自己无力阻拦，但苏玉手中却握着一颗暗子，只要自己轻轻一放，由不得老爹怎么想，苏氏必定重新回到皇帝身边。

兄长与父母所想的，皆乃关乎家门荣辱的大事，苏牧却仍活在他自己的思绪中。

十余年来，他从未像此刻一般心神不宁，但同时，思绪也从未像这几日般飘渺玄妙。

不论天童是真的出现，还是自己的幻觉，他那些听起来不着边际的言语，却已经将苏牧读过的圣贤书籍一点点撕碎。

苏牧所思所想，开始从圣贤言论、家国之事，一点点的变成了日月星辰、烛光暗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