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王卷·暴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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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堂堂九品仁勇校尉，在一众戍卒中，王卷自然显出高人一等的气势。

“白龙山”一处斜坡顶端，二十二岁的年轻人双手交叉在胸前，背靠着一柄深深插入地面的长戈，遥望雄浑辽阔的北国雪景，满面忧国忧民之情。

他这副造型，令底下那些挖人参的戍卒很是不满。

“王卷，你丫的不干活，在那儿看啥风景？”一群人中的兵头，四十来岁的周大海仰起脖子喊道，“快下来，整完了还得赶去‘少梁城’。”

王卷不耐烦的放低目光，傲慢的说道：“周大海，你他娘是耳朵聋还是眼睛瞎？前日没听到太守大人的任命吗？老子现在可是带品的仁勇校尉了，跟我说话，别他娘没大没小的。”

周大海咧嘴大笑起来，露出满口黑牙，“哈哈哈，你拍了好几年的马屁，结果就只是个九品，还好意思在老子面前显摆？”

一旁年岁更大，头发与胡须皆已灰白的孙良才也笑道：“小子，关海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别说你芝麻丁点儿大的九品，就算太守大人，也啥都不是，大邺王朝也好，北魏国也好，早都把咱们这些人给忘了，以前跟蒙歌打仗的时候，关海两侧陈兵何止百万，眼目下就咱们这百十来人，连饷银都没人给咱发，官品再高又如何？呵呵，还是填饱肚子最重要。”

王卷一把抽出长戈，从顶上走下来后，又寻了块石头坐下。

“屁股决定脑袋，你们要是也升了品级，就知道这官品到底有啥好处了。”

王卷扫视着眼前这十几个人。

“这当官儿可是真上瘾，没挂品时，我也跟你们想的一样，可现在，只要一摸到我那块九品符牌，啧啧啧，那滋味儿，简直比摸到芙蓉寨老板娘的屁股还爽。”

“放屁。”周大海骂了一嘴，低头继续刨人参，但眼神间多少还是有一丝羡慕的。

入秋后，北国早已森寒，积雪虽然还不厚，可老天的脸色却是说变就变，先前还有几缕阳光，此刻头顶却已然一片阴沉。

这时，低头挖参的戍卒中，有个和王卷差不多年纪的戍卒缓缓直起腰来，他看了看天色，然后冲大家喊道：“别挖了，大雪要来了，赶紧下山吧。”

其他人都仰头看天，王卷却有些不快，吼道：“沈亮，就你会看天色是吧？关海之内，有哪天不下雪啊，少屁话，继续干活。”

对于眼前这个眉清目秀，身材修长而长相俊美的家伙，自小生长在兵油子当中的王卷对其有着某种天生的厌恶。

两年前，沈亮不知从何处流落至关海，奄奄一息，倒在了关海城楼下，太守大人将其收纳，沈亮便成为了一名戍卒。

从自己第一次见到沈亮起，王卷便对他没有任何的好感。

形貌上的妒忌是有一点的，王卷觉得，自己若是生着沈亮那样的好皮囊，芙蓉寨里的姑娘肯定一个个都主动扑上来了，谁还管他要钱啊？

然而，王卷对沈亮的厌恶却并非如此肤浅，有时，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沈亮这个人非常刺眼，一看到他，王卷总是没来由的容易上火。

可越是如此，王卷就越想弄明白这里头的原因，所以他总是利用各种机会去接近沈亮。

王卷发现，沈亮虽然文弱不堪，可他的见识、学问以及对人对事的判断力，却厉害得吓人。

虽然关海这片地方无甚大事，可只要遇上点什么，向沈亮询问，便一定能得到解答。

因此，不论其他戍卒还是太守大人，对沈亮都渐渐多了几分器重。

然而只要说到身世，沈亮便会以各种理由搪塞，后来便直接不作任何回答。

就好像天生的冤家，或者说，王卷自认为沈亮是他的死对头，有事无事，王卷都喜欢找沈亮麻烦。

虽然王卷的作风总是令人不齿，但在雄关这一百多号戍卒中，王卷可是真正的狠角色，连兵头周大海也不敢与之为敌。

沈亮的才学是能帮到大家，可在这荒蛮之地，王卷的拳头显然更令人畏惧。

故此，就算沈亮经常遭到王卷欺辱，也没人真的敢去阻拦，大伙儿顶多就是嘴皮上劝两句。

此刻，沈亮眼神不悦的看了看王卷，但最多也就只敢看这么一眼，紧接着，沈亮便自顾自的收拾起东西，然后又对其他人说道：“大家赶快走吧，这会是一场暴雪，我们提前一个时辰下山，便不会受到影响。”

周大海等人互相看了看，都选择相信沈亮，便纷纷收拾起来。

王卷心里那种反感此刻又无缘无故的冒了上来，他走到沈亮身前，二话不说，抬腿便是一踹，沈亮被踏中下腹，直接从斜坡上栽了下去。

还好一旁有人拦着，戍卒们身上也穿得严实，沈亮这才没被摔成重伤。

“王卷，你犯什么毛病？”周大海喊道。

王卷也不理会，继续走到沈亮跟前，高高在上的说道：“你吓唬老子没见过暴雪是吧？还提前一个时辰？你以为自己是雷公电母不成？敢在老子面前预知天候，就算暴雪来了又如何？白龙山上的暴雪在老子面前，就跟个响屁一样不值一提。”

沈亮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没做任何反驳，从地上缓缓爬了起来。

王卷又冲周围的人喊道：“你们不是说填饱肚子最重要吗？一场大雪就把你们都吓成婆娘了？”

众人无奈的又把东西放了回去，接着在地上刨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