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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斯腾斯?沃伦是被冷风吹醒的。他睁开眼睛,刚好能看到自己的父亲德玛特?沃伦的背影。最近几天,每天早上第三遍鸡叫的时候,德玛特都会打开这间饲料仓库的门,让冬末的风叫醒自己这个最不省心的孩子。
“哦,爸爸,你就不能让我多睡一会么?”
加斯滕斯从稻草堆上弯腰坐起,细碎的草屑从他的身体上落下,融入了到处都是的稻草中。这间饲料仓库是属于地主巴斯老爷的财产,白天的时候要用来做那些挽马的马厩,只有夜幕降临,马夫把挽马牵到主楼后院的石头马厩之后,加斯滕斯才有权利裹着一块看不出颜色的毡布,在这里度过一个漫长而寒冷的夜晚。
“你要是想一辈子都睡在稻草堆里,那你就睡吧,到时巴斯老爷要把你卖了,可别说我没提醒过你。”
德玛特和他的妻子艾琳?沃伦一共生了八个孩子,三女五男,存活下来的只有四个。加斯滕斯是四个兄弟中最小的一个,也是最聪明的一个。德玛特有段时间还以为自己的这个小儿子会比自己更有出息,结果却发现他只不过更擅长惹祸而已。上个月,巴斯老爷宴请城里的贵族,加斯滕斯这个不知好歹的,竟然抬头直接盯着来宾中的小姐看,那眼神把小姐吓坏了,也丢了巴斯老爷的面子。要不是加斯滕斯拍着胸脯说可以修好河边磨坊那架坏了的蒸汽石磨,德玛特估计他这个小儿子现在已经被卖到新山矿上,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了。
“哦,爸爸,你放心吧,我知道好歹。”
加斯滕斯不情愿的起身,走过德玛特的身边,拿起自己的锡制茶缸,从饲料仓库门口的水槽里舀了半杯水,含在嘴里漱了起来。虽然从那个世界回来已经很久了,可加斯滕斯仍然保持着一些基本的卫生习惯。在他看来,这些小小的动作和坚持,是证明他真的有那段经历的工具,也是让他能够记起自己目的的提醒。
加斯滕斯?沃伦,这名生活在安肯瑞因帝国边陲一座毫不起眼小镇的,毫不起眼的农奴,却有着所有人都无法想象的经历。他曾经亲眼看着魔导时代落幕,曾经背着沉重的蒸汽背包发起冲锋,也曾经无力的看着自己在战争中死去。他聪明而坚韧,却因为缺乏教育而看不到表象背后的真实。那场几乎摧毁了整个世界的战争,给这个世界留下了多少可以传唱百年的传奇故事和史诗,留给他的,却只有伤痛和死亡前的绝望。
以农奴的身份参加战争,以一名少校的身份死去。在加斯滕斯短暂的一生中,他遇到了很多没有答案的问题。为什么贵族们可以高高在上,而农奴却连顿饱饭都不一定吃的上?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有些人活的那么辛苦,而另一些人,却可以纵情声色?为什么,自己和那些和自己一样的人们,注定要成为奴隶、炮灰、尸体和烂肉?
在他的世界里,加斯滕斯到死都没有找到答案,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战斗,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可在他死后,在他经历的那个神奇的世界里,他却找到了答案。现代文明的教育和两千年人类文明的结晶,把这个小小的农奴变成了一块吸力极强的海绵。他不断的吸取着那个世界的知识,学习着,记录着,并打定主意,要把那些美好的东西,带给这个落后而愚昧的世界。
一百二十七年的时间,两世为人,加斯滕斯终于回到了自己的起点,那座坐落在安肯瑞因帝国西部边陲的小镇,那个在他的记忆中已经模糊不清的过去。当他在某个平凡的清晨醒来,闻着那熟悉而陌生的马粪味道的时候,他无声的哭了,哭的酣畅淋漓,哭的恣意奔放。
这一次,他不再是那个目不识丁、愚昧无知的农奴加斯滕斯了,他是带着来自另一个文明的馈赠,誓要颠覆和改变这个世界的使者,是看到了这个世界的未来,找到了自己内心问题的答案,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目标和使命的革命家。
他,要在自己的世界,点燃烽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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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去田里了,休达神父说最近会有雨,我们得赶紧把麦子收了,我帮你从老莫布莫斯那借了套工具,你今天就去把那个蒸汽石磨给修了吧。真修好了,算你小子走运,实在修不好,我也好去求求派瑞斯,别让他把你送到新山后头的那几个矿坑去。”
虽然对自己的儿子骂骂咧咧的,但是德玛特毕竟是一位父亲。哪怕农奴的身份几乎剥夺了他所有的权利,他仍然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为这个不省心的儿子争取着利益。老铁匠莫布莫斯用的最顺手的工具,帮自己儿子完成的收获任务,还有可能要去给老管家派瑞斯下跪的心理准备,他德玛特都已经做好了,剩下的,就是看自己这个最近有些不正常的小儿子,到底能不能像他说的那样,修好那台蒸气石磨了。
坐落于柳荫河畔的石头磨坊,是地主老爷劳里艾斯?巴斯的父亲,老巴斯那一代在旧有的风力磨坊基础上修建的,在保留了风力磨轮的基础上,增加了一台二手的、嘶嘶作响的蒸汽机作为动力,是柳荫镇唯一的机械磨坊。这座磨坊因为装备了蒸汽机,可以在枯水季节继续磨面,过去十几年为巴斯老爷挣了不少克朗。可惜的是,毕竟是台二手的机器,岁数也大了,柳荫镇也没什么懂蒸汽机的大人物。今年年初的时候,这台老爷机嘎嘣一声罢工了,自此一病不起。巴斯老爷找人约了新山矿上的蒸汽专家维修,可那人据说挺忙,又或者是看不上这点小钱,一直拖到现在都没有出现。而加斯滕斯正是卡着这个时点,得到了接触那台蒸汽机的机会。
加斯腾斯走到位于柳荫河畔的蒸汽磨坊时,镇上的钟刚刚响了九下,初春的太阳斜挂在天空的东南角,照的加斯滕斯皮肤有些发痒。他随手推开了蒸汽磨坊的那扇破旧木门,却发现了一个不期而至的身影。
“哟,小加斯,你来啦!”
石头砌成的蒸汽磨坊有足足五米高,六十多平米的长方形建筑内,一台硕大的黑色蒸汽机占据了绝大部分空间。一根粗大的铁质方轴从蒸汽机的气缸中伸出,固定在一片巨大的铁质飞轮上。一个穿着黄麻汗衫、肩膀上烙着巴斯字样的中年农奴悬空坐在传动轴上,看加斯腾斯推门进来,热情起身,冲他打了个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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