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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十三日晴
考试结束了,一闲下来我就开始胡思乱想了。休息两天半。
是我虚惊一场。我又做噩梦了。还是一样的,你死了。
我在外面走着,是夏天的傍晚,路灯一齐亮起来了。接着我的手机短信提醒。是你的简讯。你说“抱歉。”我感觉不妙,我感觉害怕。明明很热我却觉得冷。
我赶紧往家赶。我不停按着电梯的上行按钮,电梯开了。我在电梯里面局促不安。
我试着打开指纹锁,但是怎么样都打不开。我想是不是手上有汗,我在衣服上擦,然后再试。
“请重新操作”“请重新操作”“请重新操作”“请重新操作”“按井键操作说明”“请重新操作”。我赶紧找钥匙出来,我的手一直在抖。我试了很多次才把钥匙捅进去,打开了门。
你应该在家的时间,可是没有开灯,家里很黑,我看不见。我的脚一软跪在地上,我想爬起来,可是下意识抬起头朝阳台看过去。外面居然有人在放烟花。烟花很快地炸开。
接着我看见了烟花映亮了你的尸体。
我无法忍受,我告诉了你。虽然这是我的问题。我觉得我不正常。我觉得我不能闲下来。
你说这个梦不合理。我问为什么不合理。你把烟盒掏出来,又塞回口袋。你说,正常情况下你收到这个短信,你应该第一时间第一反应应该是打电话给我不是吗。
我心想,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不合理的地方是你会死。我说,是啊。
我心里想的是,如果你真的发这样的短信给我,我会真的不敢打电话给你。
你看着我说,我还很年轻,我的身体很健康,而且我并没有不想过了,而且就算我真的要死了,我想死得有价值一点,而不是这样去结束。
我说,如果情绪不对你需要健康一点,控制人的情绪和精神状态的不仅仅是你自己的主观意愿,还有激素水平。我说,抗焦虑或抑郁症药物什么的的工作原理就是控制你的激素水平什么的,所以如果你能自主调节,那么效果也是差不多的。你说,我暂时不需要这些,那是你的梦,我永远不会那样做。
我说,能避免就避免,能预防就预防,我不想以后沉浸在失去你的痛苦里,然后时常做那些梦。你说,首先那不会,接着如果我死了你不会梦见我的,我肯定一次都不在你的梦里出现好吧。我说,这是你能决定的吗,封建迷信?
你说,我就当作我可以这样决定,如果真的那样了,慢慢忘记我,任何人都要继续生活。我说,你这样太狡猾了,你这是欲擒故纵。你说,没,我就字面上的意思,你都说出这样的话了,我还需要欲擒故纵吗。我说,那我可能会看见你的幻觉。
你眯着眼睛看着我,喝了一口易拉罐装的拿铁说,如果你出现幻觉,那我是真的没什么办法,你的精神状态是你自己的,我只能保证我自己,保证我不主动出现在你的梦里面。
我说,好极了,责任撇得干干净净。你说,是的,干干净净。我说,你可以试试再来一个梅子布丁,全部吃下去。你说,每次说不过我你就拿食物堵我的嘴。我说,我永远说不过你。你说,是啊,我总是很冷静,你这人思维似乎没什么逻辑,很跳脱,我和你总是聊到奇怪的事情。我说,哈,冷静!
我说,如果是我那样子,到时候你可就冷静了,你会冷静的。你说,那我觉得还是你吃了这个梅子布丁。
有一对情侣坐到了我们对面。一开始他们以为我是你的侄女的时候他们还很正常,各吃各的。接着看见我把梅子布丁推给你,你又推给我;你从口袋你掏出来纸巾给我擦手说要带我去咖啡书店以后,他们便怪起来了。开始互相喂食,明明点了两杯饮料,喝着同一杯,还把吸管咬扁了。
其实挺正常的,他们想怎么喝就怎么喝,没人规定要各喝各的,想互相喂食就那样做,没人规定他们在吃饭的时候不可以一边接吻一边偷看我们的反应,那不关我的事,也不关你的事。那不关我们的事,我们对这些都没兴趣。
我们不说话,一直坐着。直到餐厅服务员端上来一盘子烤香蕉给对面的情侣。女孩子一脸幸福地闭眼,男孩子说,我之前经常来吃这个,这个可好吃了。接着他熟练地弄开那个黑不溜秋的东西,挖出来一大勺软烂粘腻的固体塞进女朋友的嘴巴。
之所以觉得熟练,是因为我觉得如果是我第一次吃,肯定不能那样顺利地挑开那个烂掉的香蕉皮,而且看见那个不像食物的东西我会手忙脚乱。不过也有可能是我的心理素质差。其实我心理素质应该挺不错的,你也说过我心脏大,这算是专业的认可?
看见这一幕,我和你同时起身了,我们要走。走在路上,我说起来那个看起来像暗黑物质的烤香蕉。你说,我以为是加了枫糖的那种烤箱烤的香蕉,没想到是真的连皮在炭火上烤的。我说,你得感恩戴德,我做的梅子布丁比那个绝对好多了。你说,是的,对你这方面我永远有信心的,但你应该谢天谢地店家没在香蕉上加剁椒蒜蓉辣椒面椒盐孜然五香粉什么的。
我说,别说了我画面都出来了。你说,要不要我给你找一个垃圾桶。我说别别别赶紧换话题,再聊那个我可能会需要。
你说,你害怕什么啊?我说,没什么怕的。你说,不应该是害怕我做的那个布丁吗。我说,那的确可怕。你说,我感觉我做的那个不是布丁。我说,这个梅子布丁是英国人发明的圣诞节布丁,其实布丁广义上来讲,应该是液体加热或者是弄熟以后凝固的东西,所以其实那算布丁的,不是只有弹性的果冻状物体才叫布丁,冷却以后形成固体的液体其实应该叫冻吧。
我还记得那时我在写着卷子,然后你敲门,我说请进。你神秘兮兮地说要给我一个惊喜。我说,是什么?你说,是布丁呀。然后我看着那个固液分离的布丁,我就知道了你是怎么做的了。
我说,你是不是直接把蛋清砂糖加入了牛奶然后蒸熟,上面盖了保鲜膜防止水汽进入?你说,是啊,我一做好就拿来给你了,放凉了一会儿,我在网上找的无烤箱教程,这个方子很有名吗,你做过?我摇头,没有。我看着析出的液体我在想那是不是乳清之类的。
我已经想到了那个很重的蛋腥味,黏滑的甜味和淡到没有的奶味不伦不类地混合在一起的味道;以及一进嘴巴可能会有点黏没有弹性,舌头抵上上颚它会烂掉碎掉的口感,也许一勺子切下去还会有没有凝固的蛋奶液溢出来。我很高兴并且尽量高兴地接过蓝边白碗,看着表面皱褶开裂的奶皮,我感觉我的心里有一点慌乱。我毫不犹豫地拿勺子挖了一大勺塞进嘴里,接着露出了我所能表现出的最勇敢开心的笑。
我迅速吞下去了。我想我的动作应该是连贯且天衣无缝的。我说,真的很好吃啊,你是第一次做吗,这么好!其实对腥味敏感的我,胃已经开始难受了。我说,好吃的真的。接着我吃了第二口。
很遗憾的是,你居然信了我的褒奖。你很高兴地走向厨房——还有一碗,真的那么好吃的话就都给你啦,想吃的话我以后还做。.......我是真不知道你当时是不是故意报复我。
我说,啊,你是怎么知道我害怕你的布丁的。你说,你吃完了一大碗,还有一小碗你没吃,你走了以后我自己尝了一口,接着它进了垃圾桶。
我说,其实这没什么可怕的,我什么都不怕好不好。我说,那没什么可怕的。你说,知不知道有的时候不停重复一句话有可能是在掩饰内心的恐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比如不停说自己不后悔,不害怕,真的,什么的。
我不想说话,我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这些我知道。这样子没意思,心虚到一定程度,然后自己承认,这没意思。或者是一直逃避话题,欲盖弥彰一样。你没想把我当成别的人敷衍,虽然在一些话题上是这样做的,我也不想把你当犯罪嫌疑人审。没必要,你不是我的敌人,我没必要让你心情不好或者是难受。
于是我说,毕竟你连碗都不洗,衣服还要我晒。
其实你一问我的心里就早已经想到了我害怕什么,但我不开口。我觉得你不是不知道,提了没意思。我一个人已经不开心,再提你也不开心。
你不会看见这些日记,所以在这里我可以放肆地提。
我怕的东西很无聊很奇怪,是悄无声息沉沉睡去的你。
十二月十三日,结束。”
梁遥说,肾上腺素大量分泌以后可能会造成记忆不清,也就是说,暴怒以后有可能想不起来一些事情,所以有人打架斗殴吵架以后,会忘记一些细节,甚至是忘记为什么吵架,这方面要加以判断。何羽说,造成肾上腺素飙升的也不只是暴怒,也有可能是恐惧什么的这个不用我说吧。林原说,大佬们带我装X带我飞。
那个女人失忆了似乎。她打麻将到了早上五点多,开车上了大桥,撞上了护栏,行车方向的每一列护栏都被冲撞,疲劳驾驶。早上五点多所幸车流量不大,没有造成他人伤亡,她自己受到了惊吓,车头严重受损以外,没受什么伤。交警拖走那辆损毁严重的车。
何羽看了监控说,我就说打死都不买霓虹国车,要是是一辆霓虹的,等等,那好像派出所还是要出警。梁遥觉得谁买车是用来撞的,车是用来开的。殷之说,你不撞别人可是不代表别人不会撞你。殷之说自己骑电动车都知道打转向灯看后视镜,结果一个人开着车看见她在拐弯了过去了还加速,还好刹车不离手。何羽也说,这样的事情自己也已经遇到两三次了。
梁遥觉得简直无语,驾照是不是吃早饭送的。接着梁遥提醒,小之之呀何羽,这不一定算工伤的。周连深说确实,有的时候恨不得开装甲车。何羽补充,要是真遇上这样的司机自己肯定认命了——监控里的女子突然就撞了护栏。撞上了还加速造成了更严重的损失。林原觉得离谱,撞上了还踩油门吗。梁遥说,有人会把油门刹车弄混。
气氛突然凝固。呃,要是真遇到了这种情况还是真的认命吧。
然而,这个女人已经出了三次车祸了,一个月之内。保险公司怀疑是骗保报案。
这个女人记不起来自己为什么撞上去。梁遥觉得这个人心脏很大,一般正常人要是出了一次车祸,那短时间之内是不是就先不敢开车了,结果还接着开?一个月之内还出三次车祸。
何羽觉得骗保不是没可能,虽然一个月三次是不是有点太勤快了,但不排除有的人就不正常,天知道一些人是怎么想的。
根据保险公司和交警提供的信息,前两次事故,第一次是追尾撞到了前面的车;第二次是撞到了骑电动车人。可以确定全部是陌生人,没有策划制造假车祸的迹象。而且每次车速还都不慢。
骑电动车的人生气地把剐蹭受损严重的头盔和身上的大面积挫伤擦伤,左小臂的夹板右腿上石膏展示给他们看,警察同志你们看看,我就正常地骑车。电动车车主用没上夹板的手指着监控,我就正常地骑车,她这么一撞是不是,要不是我戴了头盔福大命大早上出门是月半十五专门烧了香,我哪里还在这儿。
是的,丝毫不主观地说,要是真策划假事故,那不存在,这速度上去........
何羽说,戴头盔重要的,电动车交通事故很大一部分死亡都是因为颅脑损伤。
被撞车主和女人不认识,是在一个酒店的地下停车场被女人追尾撞的,车主是参加朋友的婚礼,车主要迟到了就接受了私了,主要是因为给出的金额也很可观。被撞车主愤愤地说,晦气。
殷之说到了事故时间的问题,撞到了那个骑电动车的人的时间是下午三点四十七。冬天的时候那个时刻的光线很强,逆光开车会看不清前路。殷之问,那个女人有说到这个吗。梁遥说,她说记不清楚了,看样子不太像扯谎,扯谎也没得说,事故就是她造成的全责这板上钉钉。
殷之问为什么不戴个墨镜。女人说,公众号说了的,品质差的太阳镜滤光效果不好,容易刺激孩子们的眼睛造成失明。梁遥说,失明?女人说,你能保证我不失明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梁遥说,不能保证。梁遥说,那你是孩子吗。女人说,你是说我老?何羽说,你可以买个品质好的。女人说,你意思是我没钱?
殷之说,那失明其实不至于。女人说,起码视觉疲劳视力下降。梁遥说,不戴墨镜你撞人了。女人说,我全是因为没带墨镜撞的人吗。梁遥说,不用戴墨镜时你也撞人了。女人说,我要投诉你。
何羽说,强光照射眼睛会引起白内障。女人说,我可以拉遮阳板。殷之说,有的时候遮阳板也不太行。女人说,你们是不是意思是就是我没钱买墨镜,我不差钱,修车钱我也不差。何羽说,你有钱的话雇司机就行了,不用买墨镜。女人说,我要投诉你们。
看着这一切林原瑟瑟发抖,觉得太难了。
何羽说这样的人出事故那不要太正常,在交警队实习的时候这种人太多了,他们出了事故都不觉得是自己错,交警队也危险的。
林原听到有人会开车冲卡的时候脸都绿了——这在学校老师没说啊。殷之说,来实习不就要见识见识课本上没教的东西。
梁遥对林原说,很多犯罪的人抓着了你问他后不后悔,他说的后悔,其实后悔的不是他犯了罪,而是后悔的是他的不小心导致被抓住了。
车弄到汽修厂检查,刹车油很脏很浑浊。殷之说,这刹车油该换的。
何羽也说,刹车油要换的。女人说,什么换,都是4S店骗钱的,别忽悠了,你们是不是串通好了的4s店和墨镜商家。梁遥说,换刹车油不贵的。女人说,我是纳税人你给我注意一点。梁遥说,嗯嗯嗯好好好我的衣食父母。
何羽小声说,估计一个公众号说的。女人听见了,反驳,两个。林原不小心和女人对视了一眼赶紧回避了眼光。女人见缝插针,你们一伙的,新来的心虚了不敢看我,我也要投诉你,小学徒。林原觉得呼吸都困难了,在心里哀嚎——我明明还是个孩子。林原在心里大喊,生活对我下手了,还是上下其手。
梁遥说,刹车油不换搞不好会出事故的。女人恍然大悟两手一拍,我知道了,一定是我的死鬼老公要害我,他故意弄脏了刹车油。女人态度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请求报案她老公故意杀人。
梁遥问,证据呢。女人说,刹车油,录音。女人放出录音,确实是一个男人和她吵架说“我要杀了你你接下来出门出车祸死吧。”女人说,是闺蜜教她要学会录音的。何羽说,报案了我们会受理,但是不能滥用警力资源,如果你老公只是和你关系差或者是一时说气话就说他故意杀人,那不太行。何羽反复确认是否要报案,女人坚持她的丈夫要杀她说说了很多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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