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一十六章 至暗时刻

请关闭浏览器的阅读/畅读/小说模式并且关闭广告屏蔽过滤功能，避免出现内容无法显示或者段落错乱。

共和2295年，6月29日，新罗马城。

“快快快，从这里上！”

城区北部的科伦港中，勒纳团长指挥着自己的二百多部下，乱中有序地向一艘货船登上去。

去年这时候，勒纳还只是个普通下士，后来连长战死，他因为救了一个华盟飞行员顺手被升成了连长。再后来，营长也战死了，他又成了营长，然后就是团长。

在和平时期，这种晋升速度令人咋舌，但在战斗和牺牲一刻不停的新罗马城，实在算不上什么稀罕事。

由于指挥系统的混乱，勒纳虽然已经是团长了，但没人有功夫给他授勋，军衔还是小小的一个下士。而且他手下编制虽然是个团，但人员和装备都严重不足，甚至连个营都不如。

这在现在的罗马军中也是常态了。

去年，由于华盟的空中支援，新罗马城的战事尚能维持，甚至组织了几次反击，将战线推回了君士坦丁之墙附近。最好的时候，突厥军和九州军在太和岭一线展开了激战，罗马方面压力大减，高层欢欣鼓舞，甚至筹谋起了反攻事宜。

但今年以来，形势再度急转直下，金帐军在西方进攻罗马帝国的欧洲领土，这些腹心之地很快大举沦陷。受此影响，罗马人的战争潜力很快消耗殆尽，残余力量一路龟缩，到现在仅剩新罗马城周边还在掌控之中，偌大一个帝国变成城邦了。

到了这时候，坚持了一年多的罗马帝国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边缘联军在东西两侧同时发动猛攻，不列颠海军也在海上策应，城陷仅仅是时间问题了。

在这危机时刻，罗马人也启动了最终方案，皇室和政府高层趁夜色乘飞机飞往华盟组织流亡政府，并且请求华盟方面尽可能将剩余兵力从城中撤离出来。

城中尚有数十万编制混乱的罗马军，而撤离路线仅有通过黑海前往太和州一条，这显然是个艰巨的任务。在一个华罗两军将领组成的临时委员会的指挥下，罗马军将所剩无多的重兵器集中到了城周防线上，而把有生力量向北海岸转移。与此同时，九州军将开战后就一直在港中待命的黑海舰队一举派了出来，与罗马海军一同，在黑海上维持一条紧张的运输线。

今日已经是撤离行动的第三天了。在前两天，由于筹谋得当，九州军在其它战线发起了几次佯攻，因此边缘联合方面并未发现海上的行动，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在这两天的窗口期中，九州军成功接应了数万罗马军人出去，但到今天，敌人已经完全反应了过来，陆地攻势进一步加强，突厥潜艇在黑海上大举出动，空军也发疯一样对港区和海上展开攻击，形势十分严峻。

就在勒纳率部登船的这当口，双方的战斗机正在天上激战，黑压压的突厥战机和不列颠战机结群扑来，火线交织，炸弹和残骸不断落下。

数月前，华盟突然拿出了新一代电子战设备，在通信上占据了极大优势，趁势打了几场漂亮仗。但对面的突厥人毕竟也是打老了仗的，在吃了几次亏之后逐渐适应过来，拿出了应对手段。一方面，他们增大了空军作战的集群规模，以削减通讯弱势；另一方面，既然自己没法通讯，那么他们干脆用大功率杂波全频率覆盖过去，大家一起又聋又哑，凭个人技术打仗吧。

到现在，双方的空战逐渐又回到了平衡状态。但在现在的新罗马城上空，由于联军一方可以就近起飞，而九州空军则要跨越黑海飞过来，争夺起制空权来相当吃力。如果分批出击，那就容易被以逸待劳各个击破，所以只能集中力量大机群作战。但这就导致作战批次不能覆盖整个白天，撤离行动只能在机群掩护下的有限窗口期中进行，时间十分紧张。

天上的空战仍在继续，而勒纳等人在这紧张的氛围中完成了登船，在船员的指引下进入船舱深处等待。

这艘船是货船，为了运人临时在货舱焊了几层架子，条件自然谈不上好，不过相比餐风露宿的战场也不算差。勒纳大声吼了两句，让部下们安静闭嘴席地坐好，然后自己也靠着舱壁坐下，闭目养神起来。

事急从简，舱中的人越来越多，但还没等坐满，整艘船就一下子动了起来。

勒纳被背后的振动震醒，扫视了一眼船舱。新上来的那些罗马军也和他的手下差不多，衣衫褴褛神色憔悴，不少人连军服都没有，只用红围巾标识自己的身份。现在这艘船仍未脱离危险，但他们对危险早已麻木，几乎无人焦急紧张，只是默默等待着自己的命运。

勒纳又闭上了眼：“也就这样了。”

……

一段时间后，城区东部，克里克空军基地。

“快快快，马上出动！”

空军少校福德利安大声呼喝着，带领自己的部下离开营房，冲向跑道旁的战机。

此时，天上正不断有鏖战归来的战机降落在跑道上，其中有不少遍体鳞伤甚至着了火。与此同时，却还有些战机逆势起飞，加入新的战场。

克里克空军基地原本是君士坦丁之墙内部的一处军用机场，被突厥军占领后成为自己的军事基地，地处城区空战的第一线。罗马军的撤离行动刚开始的时候，突厥空军被九州空军打了个措手不及，但两天下来总结出了对方的行动规律，也拿出了应对方案。

今天的战斗中，他们一方面加强了攻势，以己方的大损失换取敌方的弹药和燃油消耗，迫使敌方机群提前撤离，另一方面又留了一支预备队，试图趁机对撤离船队发动袭击。在上一轮行动的时候，他们用这个战术成功击毁一艘运输船、击伤三艘，此时又故技重施。

福德利安所部就是这第二波攻势的成员，驾驶的是最新的铁蜂四双座型，此机换装更强的发动机的同时具备了一定的对地攻击能力，现在正挂满了炸弹，等待出击。

他们麻利地进入驾驶舱，等待一队归来的友军降落后，便被地勤人员推上跑道，逐一加速飞上了天空。在天空中稍作盘旋之后，他们又与临近的其余机队汇合，组成一个六十余架的大机队，向北方呼啸而去。

九州军设置在城区的电磁干扰设备仍在发挥作用，福德利安在天上无法与外界通信，只能与后座的武器操作员柯西简单交流起后续计划。

“华盟的飞机现在应该还有一部分留在海上，跟他们的船飞在一起，这是我们这次任务的最大阻碍。等见到目标后，第一时间我会尽可能避免交战，去接近海上的船，你看时机合适就一股脑把炸弹扔下去。等到没了负重，我就拉起来进入空战，这才是我们的主要任务，船留给后面的轰炸机去炸就行了。明白了吗？”

“完全明白！”柯西随口答着，目光在后座的仪表盘上不断扫视，确认设备状况。这已经是他第十次出任务了，对于战斗烂熟于心，不需多说早已进入了状况。

福德利安仍在絮絮叨叨地说道：“华盟上一个机群是差不多一个小时前离开的，现在应该已经落地了。等他们整备完成飞回来，还得三十分钟到一个小时。这段时间就是我们的机会，只用面对一个弹药不足的机群，要尽可能多炸掉几艘船。现在死的罗马人越多，以后我们面对的压力就越小……”

“嗯嗯嗯，你说得对……”柯西敷衍地应和着，同时甚至有些庆幸现在没法通信，不然其它飞机听到了队长的这些絮叨，恐怕头昏脑胀，没接战战意就低了一分。

他左耳进右耳出，摆弄着手上的东西，过了一会儿，突然一声爆喝从前传来：“有了！”

柯西立刻抬头向前看过去，果然远处天上团团黑点，底下的海面上正有洋洋洒洒近百艘舰船划出长长的航迹向北疾驰。

他立刻摆正身子，叫道：“好，送他们喂鱼！”

在他们之前，已经有一批专门的战斗机队伍先一步抵达，不过没有立刻与华盟战机展开战斗，而是在外围游走，勾引敌方脱离编队。虽然是摆明了的战术，但若是等后续部队抵达空域会更难处理，所以一部分弹药相对充足的华盟战机还是主动出击，驱赶这些新到的敌人。

福德利安对空战战场没有过多关注，专心看向海上。

为了撤离行动，华罗海军几乎全军出击，包括著名的凯撒级在内的主力舰就超过十艘，轻型舰船数以倍之，将运输船团团护卫在内。虽然空对海占据优势，但这次进攻并不是个轻松的任务，不光外围的战舰有着丰富的对空手段，运输船上也加装了不少防空武器，想把炸弹扔过去得突破枪林弹雨才行。

柯西伸长脖子往海面上看了一圈，辨认出两艘巨大的凯撒级战列舰，对福德利安提醒道：“少校，小心对空弹。”

凯撒级目前建成三艘，凯撒、安东尼和屋大维，其中凯撒号已经战殁，其余两艘一直避战保存到现在。这型强大战舰在黑海上没有对手，但也没什么用武之地，现在拉出来主要是防空和吸引火力只用。在它装备的众多防空武器之中，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主炮发射的对空弹，能够向空中布撒大面积的弹片，声势惊天动地。思索威胁的时候，柯西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它。

福德利安却不在意，道：“那东西看着一炸一大片，实际上打不到什么，瞄都瞄不准，就算瞄准了也不一定在什么位置爆炸。不用去管它，躲也没处躲，打也打不中，真中了就算我们倒霉吧。”

柯西耸了耸肩：“你说得对。”

就在片刻之后，一大团烟雾在前方的天上绽开，紧接着就是爆响传来，正是刚才提到的对空弹。也不奇怪，这是海上射程最远的对空武器，自然也最先发射。看烟团，这几发大炸弹是对着前方先行的战斗机去的。

“让我看看有没有倒霉中弹的……”柯西往前方的战友看去，并不紧张。战斗打到现在，破坏和死亡已经再常见不过，只要损失控制在可接受的范围内，就不算什么坏事。

但当他真看过去的时候，眼睛一下子瞪大了——竟有四架战机受到了严重伤害，逐渐向海上坠去！

福德利安看到后也傻眼了：“怎么回事，罗马人运气这么好？”

巨型对空弹通常来说命中率极低，能蹭中一架都算好的，而这次居然一下子就击坠了四架，难道是好死不死正好在关键位置爆炸了？

除了直接损失的四架，还有不少战斗机多多少少负了点轻伤，战斗力和士气受到了双重打击。

福德利安一咬牙，将机头向下压去：“不管它，他们不可能运气总是这么好，我们继续任务！”

说话间，又有一轮对空弹在天空中炸开，目标还是刚才那个战斗机群。令人大跌眼镜的是，这次居然又有好几架坠落，真是见了鬼了！

“见了鬼了！”柯西叫了出来，“他们怎么可能这么走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