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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夏四年,8月19日,成都。
“都拿好了!”
成都城南一处军营中,元军士兵出营列成了长长的三路横阵,而在他们面前,正有来自城中的侍卫亲军抬着沉甸甸的大箩筐走过,每过一人,便从筐中掏出沉甸甸的铜钱和布匹,发放给阵中的士兵。
士兵们拿了东西,无不欣喜——这个月的军饷已经发过了,今日这可是额外的奖赏,到手的财货足相当于一个月的饷钱,钱谁不爱呢?
可是,也有一些人拿到东西,没感觉多高兴,反倒觉得有些烫手。他们是军中消息灵通的,平日间闲谈时早就打听到夏军压境,今日没事额外发了饷,是不是催他们上阵的买命钱?
乖乖,钱再好,也得有命花才行啊!
果不其然,等到侍卫亲军发完东西,便有大官登上了阵前的望楼,对着士兵们喊道:“吃大元的粮,给大元卖命!这些年来,朝廷好吃好喝养着你们,如今要打仗了,你们就该卖力了!放心,大元从来不亏欠当兵的,今日这只是初赏,等到打赢了,还有二赏、三赏,甚至还能加官进爵!当年,黑虎将军张贺也只是普通一兵,后来……”
他滔滔不绝地讲着,士兵们先是因要打仗了而惊惧,后又因他的许诺和鼓动而兴奋起来,士气高涨了不少。
而在北方的城墙上,安童正盯着这一切,见军心可用,微微出了一口气,扶着女墙道:“希望重赏之下能出些勇夫,为大元打好这一仗吧。”
元国财政本已极度紧张,没多少余财能放赏了。但前阵子成都人心大乱,不少往日的权贵重臣不敢继续居于危墙之下,试图去职避难。若是换了个平安年头,安童为了情面,说不定会放他们一马,但在这决绝时刻他发了狠,丝毫不留后路,硬是封闭四门,不准出城,然后派兵进城将想跑的统统抄了家。这么一来,他就囊取了不少浮财,也没别的用处,就用来给士兵们提振一下士气了。
如今,成都朝廷已经放弃了外围防御,将大部分兵力收缩到成都周边来,准备集中力量与夏军决战。原本驻守外地的诸军骤然凑到一起,磨合不畅,必然会产生许多问题,而一大笔钱砸下去,就把心气给砸顺了,好指使了许多。
观览完了这场犒赏仪式,安童便紧接着乘车出城,在一队亲兵的护卫下向城东的云顶山驶去。
孤城不守,单靠一个成都城,即便人和炮再多也难以抵挡夏军的围攻,必须在外围有坚固据点应和才行。这云顶山上有着从宋朝延续下来的要塞,当年蒙军来袭时就曾给他们造成不小的麻烦,如今又经过增建,更加强悍,现在元军在里面驻扎了上万精兵,成为成都城的左膀右臂。
实际上,云顶山要塞可能比原野上的成都城更难攻占,所以之前脱欢做出战斗的决定后,安童便说服他移驾到云顶山上,更安全些。
一个多时辰过后,车队接近了云顶山。
此山是龙泉山脉的一部分,而龙泉山脉南北走向,连延上百公里,横亘于成都平原东部,如同屏风一般护住了成都的东方。能穿越这道山脉的通路不多,其中最重要的一条是中江(沱江)水路,此江发源自北方,正从云顶山下流过,然后一路向南通向泸州。所以,云顶山要塞不仅是个单纯的屯兵险地,还肩负着看守成都东大门的重责。
安童抵达山脚下之后下了车,没有乘上守军派来的滑竿,而是带着亲兵沿着山路一步步走了上去,考察沿途的防御布置。
“这排射击孔是新开的?干得不错……”
“这个角楼怎么不放两门炮上去?……没炮了?那算了……”
“嚯,好一台床弩,好多年没见了……是宋军留下来的?那可真是老家伙了。”
一路指点花了他好长时间,等到登上山顶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斜了。他没有立刻去觐见欢脱,而就在山顶平台上俯瞰着周边的大地。
在夕阳的照耀下,龙泉山脉在东方大地上拖出了长长的影子,中江离开山间后向南奔涌而去,曲曲绕绕流向地平线的另一边。在那遥远的南方,水汽氤氲,大地之上似有烽烟升起……烽烟?
安童急忙呼喝来寨中军将,询问是什么情况,又着人取来望远镜向南望去。
南方的确有烟柱升起,而且不止一道,其中外围较浓的是元军沿江设置的烽火台发出的示警信号,而中央淡一些的则是……
“夏军的蒸汽船?”安童没用多少时间就做出了这个判断,倒也不怎么意外,只是幽幽道:“到底是来了……去禀告陛下,备战吧。”
……
8月21日,云顶山要塞。
“妈呀,怎么北边也有?”
脱欢放下望远镜,手不住颤抖着。
前天东边中江上有夏军的船只出现,他就意识到安生日子过不长了。果不其然,到了第二日,不光中江夏军更近了,成都城南的岷江上也发现了夏军的踪迹。而到了今天,北方也有夏军铺天盖地而来,这下子,成都城差不多就被三面包围了。
今日脱欢亲临山顶察看战况,就见到了一营夏军骑兵自北而来,破坏了云顶山要塞西北方向的几个哨站,然后向西扬长而去。
他身边的安童镇定地说道:“不奇怪,剑门关早就被夏军夺了,他们想来早就来了。大概是怕把我们吓跑了,北边那一路才按兵不动迟迟不南下,如今东、南两路都到位了,北路便也不藏拙,直扑过来了。”
脱欢对他这番言辞有点不舒服,你到底是元国的丞相还是夏国的枢密使,怎么给人家做起谋划来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但他之前没有临阵指挥的经验,此时还要依赖于安童,只能翻过这一篇,问道:“那么,咱们该如何对付他们?兵书所言,分兵多路是兵家大忌,我军是不是该主动出击,先打掉其中一路再说?”
安童摇头道:“如果这三路夏军是先后到来,我们尚可做些文章,可他们如此整齐一起到了,那便没机会了。”
脱欢恨恨地往城墙上一捶,道:“跑这么远路,还能跑这么整齐,也不知道是怎么跑出来的。”
安童叹道:“听闻夏人有千里传信之秘术,初听难以置信,但后来见得越来越多,也不得不信了。现今他们三路齐至,多半也是因此而来的吧。”
脱欢又骂了两句,然后问道:“那,我们就这么等着他们打来?”
安童点头道:“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先守上一阵子,看看他们远道而来会不会有什么纰漏,然后见机行事吧。”
脱欢长长吸了一口气,又吐了出来,黯然道:“好,那就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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