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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终于在15层楼道的那个拐角处找到了一行字迹,很小很密,但每个字都很用力,像是很用力地,在跟这个世界告别。
“如果我为他们制造了一道风景线,那我也算死得其所。”落款就是,梁江叔远。
如果我知道,那不是一个梦,我就不该让她回教室,多做几张卷子。
我应该问她,遇到了什么事,我应该陪她聊一聊,我应该尽我所能,给她鼓励和应有的帮助。
也许这样,我就能把她留下了。
但是,我什么也没有做。
而她这句话,我细细想来,也让人细思极恐。他们是谁?风景线指的又是什么?
最后,事情的调查结果是,女生有抑郁症,学习压力过重,跳楼自杀的。
活着,才有先苦后甜,才能忆苦思甜。
可是,对她来说,无论未来,是苦是甜,她都不会知道了。
虽然学校不存在过错,但还是给了家属一笔的抚慰金,可再多的抚慰金,也抚慰不了,一个生命的消逝,给整个家庭带来难以磨灭的痛苦。
而达子,因为管理疏忽,学生离开课堂,却久久未发现,被停职了。
其实,这件事真的不能怪达子,达子是班主任但也要上课要备课要改作业,不可能一直盯着学生的动态,时时监控。
学校的意思是,这是给社会一个交代,过一段时间,达子就能回来上课了,让他趁这段时间在家好好休养。
达子回家“休养”之后,我就代理了7班的班主任。
事情发生之后,整个7班教室的上空都被巨大的悲伤和阴郁笼罩着,虽然梁江叔远平时总是独来独往,在班级里也没有特别要好的朋友,但是她走了,每个人都意难平,好多女生上课的时候,眼眶都是通红的。
达子班的课堂氛围一向很好,学生很活跃,一节课在不知不觉中,就过去了,但是现在,整个课堂都被沉闷笼罩着,再没有往日的思维碰撞和欢声笑语。
我怕这种情绪影响他们太久,下课之后,让两个男生,把靠近门口倒数第二排,梁江叔远那张桌子撤了,其中一个男生嘀咕了一句:“高一7班,从此以后,再也聚不齐了。”
然后,大家的情绪立刻就绷不住了,我也一样。
不是转学,不是辍学,这种永久地离开,太惨痛了。
“报告!”
我刚把杯子里最后一口苦茶喝完,思绪就被很有力量的一声“报告”打断,抬头望去,办公室门口站的,是任然,这次他站得很笔直,一身的正气。
只是他挺直之后,就显得更高了,蓬松的头发,几乎顶到门框,男孩子高中这几年,是发育的高峰期,我有点担心,他再这样长下去,以后进我办公室,恐怕得低头弯腰了。
不过,以后的事情,还是以后再说吧,因为我到现在也不能确定,我这样,到底算不算是回归正常的时空了。
如果是,那2013—2018年,我的这5年,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没有了吗?虽然我并不在乎,这5年,但是,李宥呢?他也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吗?
还是说,等到下一个契机出现,我还能回到2013,但是这个契机又是什么呢?
这几天,我一直在思考,我是怎么到2018年的,但始终,也没想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招呼他进来,请他坐下,因为他这个个头,站着和我讲话,我仰着脖子,时间久了,怕是会得颈椎病。
“元老师...”
“嗯,什么事?你说。”
他吞吞吐吐了很久,终于开口问我:“你能给我介绍一个...心理老师吗?”
我心里一怔,这几天了解下来,我对学生的基本情况,大致是清楚的,任然是一个很阳光的大男孩,每天99%的时间,都在咧着嘴笑,无忧无虑无烦恼,简直就是程英桀的翻版。
他怎么会有心理问题?除非...他是李宥。.knshu.
我问他:“你想咨询哪方面?”
“抑郁。”他说完又很着急地跟我解释,“不是,元老师,你别担心,就是...最近发生一些事情,我也想看看。”
因为梁江叔远的事情,好多学生都去学校的心理老师那儿,或者单海人民医院的心理科看过,生怕自己在不知道的情况下,也得了抑郁症,这个我是知道的。
但是,像他这样,正儿八经地过来问我,有没有心理老师介绍的,还是第一个。
我把小雅的联系方式留给他,告诉他有需要,可以找她,但是这个医生,在北京,可能只能电话咨询。
前几天,我刚和小雅联系过,她研究生毕业之后,就去了北京,开了一家个人心理工作室,挂牌咨询,现在也算业内小有名气的心理咨询师,一个小时动辄就上千的咨询费,还是有很多人会不远万里地,去北京找她做咨询。
早知道,读大学的时候,就该听小雅的,转专业,学心理。
“她是你大学同学吗?”他看着电话号码问我。
我说:“是的,还是室友,但是,报我名字,不打折。”
他笑了笑,把联系方式揣口袋里,准备回教室,我喊住他说:“任然,帮我把这袋垃圾带出去扔一下,好吗?”
他转身回来,毫不犹豫地就把我那袋,快满出去的垃圾,带出去了,一点洁癖也没有。
我明知道,他不是李宥,但就是忍不住,反复地去试探,即便每一次试探的结果,都只能证明,我在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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