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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肩膀说:“李宥,这个世界上,有三千多万种物质,但绝对纯净的物质是没有的。这个世界上,有数以十亿计的人,绝对完美的人也是没有的。”
他低头看我:“我不是输不起一场比赛,我只是接受不了...没能达到最初的期望,还辜负了曾经的努力。”
我心里一怔,问他:“是因为刚刚过去的二模吗?”
4月份的高三全市统考,李宥的排名掉到了年级100多名,虽然这个成绩上211和985也不成问题了,但对他来说,已经是一落千丈。
“元尹,可以陪我走走吗?”
当然可以,即便文郁辰不说,我过来,也就是为了陪你的。
一路上,他都没有说话,到求是楼楼下的时候,整片蓝天白云印在求是楼的玻璃外墙上,盛大而广阔,好像一头扎进去,就是另一个世界。
他突然开口跟我说:“元尹,我想跟你说件事。”
“你说。”
但是,他一开口,又迟疑了,我说:“如果还没准备好,那就晚点说。”
“你看到的那些药,就是我在吃,我确实,生病了,重度抑郁,跟我妈一样。”
虽然我早有预感,只等他一个明确的答案,但我没想到,他给出这个确切答案的时候,竟然那么平静,平静得就像是,在跟我说一道无关紧要的化学题。
所以李宥身上那股淡淡的草药味,也并不是给他妈妈煎药留下的,而是他自己的。
抑郁症有遗传倾向,但我从来没有想过,这种遗传规律,会发生在李宥身上,而如果他有重度抑郁,那在空军招飞复试的时候,他很有可能根本就不是因为身体原因落选,而是因为心理测试没通过。
“李宥,谢谢你,愿意跟我说这些。”
他摇摇头:“其实那天你问我,我就应该...告诉你的。但是,我害怕。元尹,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家有只大黑狗吗?”
我点点头,我知道,我现在都知道了,那只大黑狗不仅跟着你妈妈,也跟着你。
“它随时随地,如影随形地跟着我,它让我成为了一个骗子,我骗你,我没有生病,是因为我很害怕被别人,尤其是被你看穿,但是,维系这个谎言,真的很耗精力,我累了,很累很累...”
是啊,李宥是一个多骄傲的人,他说他从来都不生病的,也许面对生病的事实,对他来说,远比生病本身,更痛苦。
我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这一切都会过去的...会过去的...过去的...”
带着花香的春风,终究是没有吹来好消息。
他进了求是楼的电梯,随手就按了18楼,我立马用身体挡住电梯门,强行不让电梯门关上。
他依然笑着,笑得很温暖,然后把我拉进电梯,说:“放心吧,我不跳楼。”
虽然他这么说,但我一点都没有觉得好受点,他为了不让我担心,说出了他不愿意承认的事实。
然后,他又补了一句:“就算要跳,我也不会当着你的面跳的。”
“李宥!”
我没想到,我的声音可以这么大,大到刚刚电梯到10层的时候,明显地震动了一下。
他把手搭在我肩膀上说:“我开玩笑的。”
可是谁会红着眼眶,开这种玩笑。
求是楼的楼顶,往外看是半个单海城区,往里看是满园春色关不住的单海中学。
我们倚在栏杆上,遥望操场,依稀还可以听到呐喊声、加油声,还有广播里传出的播稿件和宣读比赛成绩的声音,但是这些声音,被广阔的空间分散,传到这里,已经所剩无多,我现在能听得清的,只有他的呼吸声音。
我不敢再继续他生病的话题,有一搭没一搭地问他:“为什么想来这?”
他的目光飘到很远的地方, w.uknshom淡淡地说:“很多时候,我都有一种日子过到尽头的感觉,只有在广阔的地方,才能喘口气。”
我想了想,问他:“躺在操场上,看天空也是吗?”
因为谁会想到,躺在操场上看丁达尔现象,除非,他实践过。
“嗯。”
“那...你的愿望,实现了吗?”
那天,他许完愿说,等实现了,再告诉我,现在,转眼一年多过去,如果不是一夜暴富这种不切实际的愿望,我想,也该实现了吧。
“没有。”他顿了顿,说,“元尹,我当时许的愿望...就是:我的病,能快点好起来。”
“你从那个时候,就病了?”
所以,第一次月考,我看到的那盒药,他就不是用来助睡眠的,而是用来治抑郁的?
他剥了一颗巧克力,说:“算是吧,不过,那个时候不算严重,吃点甜的,心情就会好一点。”
所以文郁辰也知道他生病了吗?还是说,她只是知道,吃点甜的,他的心情会变好。
我说:“李宥,巧克力在变成巧克力之前,也是苦的,黑狗虽然凶猛,但也是可以驯服的,我陪你一起。”
陪着你一起战胜黑狗,这其中的“陪着你”,大概我唯一能为你做的,而且可以做的事了。
但是他拒绝了:“元尹,你现在能陪着我,我已经很开心了,我马上就要上大学了,你也不可能一直陪在我身边。”
我可以去北京,只要你愿意,等我一年,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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