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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南实讲有机化学的时候,总喜欢指着一个有机物,跟我们说:改变不了别人的时候,就改变自己。
虽然,我到现在都没明白,这句话对做出有机化学的题目,到底有什么帮助,但也许,对李宥会有帮助。
那天给茧茧过完生日,他送我下楼,我学着胡南实的样子,跟他说:李宥,改变不了别人的时候,就改变自己。
他的家庭,他妈妈的病情,也许他都改变不了,但至少他可以让自己,尽可能开心点。
然后他竟然跟程英桀一样一拍我脑袋说:“你这是抄袭。”
我这才想起,他也是胡南实的学生啊。
我不服气地说:“如果有用,就是借鉴。”
他把我的自行车从车棚里推出来,交到我手上,说:“我知道,我会调整的,放心吧。”
接下来的日子,我还是没能找到回2013的任何线索,并且渐渐地已经开始没有了,一开始的那种期待,而没有期待的日子,反而顺顺利利。
期中考试,我已经晋级到年纪600多名,这是我曾经望尘莫及的名次,因为只要再往上一点点,600名内,就上重点线了。
努力是会上瘾的,尤其是尝到甜头之后,所以这次期末,我想考进前600名。
自从月考之后,江源清每个中午都会牺牲自己午休的时间来教室辅导,胡南实不顾自己的颈椎病,整个午休都坚守在教室,达子收作业的时候,再也没放过水,谁不交都要记名字。
所以期中的时候,我们的数学成绩,有了质的飞跃,平均分比月考的时候,提升了将近10分,韩曦也考到了139,只差一点点,就可以突破140分了。
因为数学成绩的突飞猛进,我们班的整体成绩,也上了一个新台阶,一切都朝着越来越好的方向发展。
夏天过去了,秋天也过去了,冬天就来了,然后我的老毛病也来了。
天气转凉,我的胃病发病频率,也随之频繁起来,晚饭后只是隐隐作痛,到晚读下课的时候,就已经痛得奄奄一息。
程英桀依然粗线条,没发现我一整个晚读都趴在桌子上,半死不活,下课铃声一响,放下书就争分夺秒地抱着篮球往球场跑。
省省今天晚上值班,一整个晚自修都在雅然tkeit社团办公室,安冉把英语书关上,起身准备去后面灌热水,终于发现我蜷曲在桌面上,气息微弱,然后背起我就往隔壁医务室跑。
虽然我不算重,但安冉也不算强壮,我没想到她真的背得动我,而且还能跑起来。
因为胃痛的老毛病,我常常光顾医务室,医务室的老师也早已对我的病史,了如指掌,很快就帮我把液体输上了。
宋沓带着一个女生进来的时候,我刚好半瓶液体下去,身体也差不多恢复得七七八八。
女生的脸色很苍白,神情很淡漠,左手手腕上,好几道凌乱的伤疤,大多数都不深,只有隐约的隐血,但有一条锯齿状的伤疤,看上去很深,伤口还在不住地往外冒血,但不是喷射状的,应该没伤到动脉。
宋沓把她的手放在桌子上,校医端着治疗盘过来,消毒包扎,整个过程她都没有一点反应,连皱眉颤抖这些生理性反应也没有,就好像这只手,是独立于她的身体之外的。
包扎好之后,两个校医经过商量交待宋沓,必须马上送医院,医务室的条件,没办法判断有没有伤到筋膜肌腱或者重要的神经。
她的眼睛终于动了一下,拉住宋沓的衣角,哀求道:“老师,求你,不要告诉我妈妈。”
但显然,宋沓已经通知过她的妈妈,因为此时一个中年女人,红色的裤子黄色的上衣,极其不协调的打扮,已经出现在医务室门口。
她没有多问,甚至没有多余的情绪表达,只是含着胸收着目光,谢过宋沓,就带着女孩匆匆离开医务室。
余华说:没有什么比活着更快乐,也没有什么比活着更艰辛。
我看着她们远去的背影,忽然真切地体会到了这种艰辛,如果不是艰辛得实在活不下去,谁会如此决绝地放弃自己。
宋沓送走她们,惋惜地叹了一口气,才看到躺在床上输液的我,有点恍惚地走过来,坐在我床边的凳子上,心不在焉地问我:“元尹,你怎么在这?哪里不舒服吗?”
我说:“宋老师,我没事,老毛病,现在已经没事了。”
宋沓显然还有些魂不守舍,重复了好几遍:“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我拉住他的手说:“会没事的。”
他终于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又和安冉打了个招呼,忽然跟我说:“元尹,我上次跟你说,学文的事,你好好考虑一下,趁现在有时间。”
当年的宋沓,也曾好几次,建议我学文,但每次我都只是敷衍地说,我想想看,而事实上,我一次都没有真正认真地考虑过。
然后他顿了顿,又动动小胡子,说:“你不要有负担,我也就是建议,有些人是实在没办法,你只要遵从自己内心的想法,就好。”
我知道,他的“有些人”,指的就是南羽昆。
上周,上完体育课,快到教室的时候,我才想起,我又把外套落在操场了,那节体育课,我和省省都生理期,一起请了假,趴在单杠上,天南地北聊了一节课的八卦,我顺手就把外套挂在了单杠上。
学校的单杠竖在操场的尽头,靠近围墙边,孤零零地很少有人光顾,常年累月的杂草丛生,学校也懒得清理,杂草就越来越茂密,形成了一个隐蔽性极好的天然屏障,只有夜黑风高的时候,才偶尔有成双入对的男女生在这里出没。
我把校服从单杠上够下来,低头的瞬间,不远处草丛中,一个脑袋横空出世,野草随风浮动,那个脑袋若隐若现,我吓了一跳,随即跌进草丛中,惊走了几只困顿的小虫。
我从草堆里爬出来,气得大骂:“南羽昆,你有病啊,躲这干嘛!”
但是令我意外的是,南羽昆这次并没有还口,只是从草丛中缓缓地站起来,一只手扶着单杠,另一只手...竟然夹着一支烟,烟火星星点点,好像随时都能把这片冬日里枯黄的“草原”点燃。
单海中学学风优良管理森严,整个学校都找不出几个抽烟的学生,没想到南羽昆这样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光天化日之下竟然会躲在这里,以身试法。
难道是他从小就顺顺当当惯了,需要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寻求刺激?
我忽然有些害怕起来,上次是撞见他和他妈妈的谈话,这次又是抽烟,我知道了他那么多的秘密,很难说,他不会杀我灭口,想到这里,我当机立断,转身就跑。
没想到终究还是难逃南羽昆的魔爪,他一个反手就抓住了我的手腕,其实我已经很感激他了,至少他没有揪我头发。
因为程英桀不在,我自知不是南羽昆的对手,唯有示弱:“南羽昆,你放过我,我不会出去乱说的,我可以发誓。”
他直直地看着我,然后,竟然用近乎乞求的语气,跟我说:“陪我待一会儿。”
我心里一怔,这个人是南羽昆吗?
我说:“你先放开,我不走。”
我两就这样一起,并肩趴在单杠上,看着冬日里的白云,温柔如絮,悠悠远去,看着他手里的那支烟,一点一点往上燃烧。
这种感觉很奇妙,我从来没有想过,我和南羽昆,还能有这么一天,不吵不闹,和平共处。
然后我故意气他:“你到底有什么烦心事...说出来,让我高兴高兴。”
但他还是没有还口,只是拿起手上的烟,蜻蜓点水似的吸了一口,看动作,很生疏,然后就呛住了。
我嘀咕了一句:“装深沉。”
他终于回过头来,怒视我:“我都这样了,能不能让着点我。”
“能。”
我终于有那么一次在和南羽昆的较量当中占了上风,但竟然有一种胜之不武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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