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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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三日，这本来应该是皇帝在海角大教堂为午夜伯爵斯温·诺·杰里柯册封的日子。但是因为突如其来的叛乱，这次的仪式不得不被推迟了。

当帝国公开普里敦亲王带领南方科加斯公爵、鲁瓦公爵、夏洛莱尼公爵、普瓦公爵、阿马纳克伯爵、卡颂伯爵、比斯港大市长、南方军团等南方诸侯以及帝国最大军团，一致要求皇帝将午夜堡以及奥克尼斯总督职位归还普里敦亲王，并采取兵谏方式以扫除那些“压榨剥削南方人民、危害南方各公国与大城市安全的奸佞小人”的消息后，整个世界都被从普里敦到科加斯的叛军们吸引了目光。

前不久马赫迪亚帝国刚刚对莱昂王国宣战，马赫迪亚帝国的舰队载着十万沙漠人的新式部队登陆海角，当年在巴格一世国王进攻下沙漠人最后固守的据点号角堡，成了数百年后沙漠人的第一个战利品。莱昂王国在得不到宗主国的回复后，就完全明白，这一次他们只能依靠自己了。莱昂国王倾尽全国之力，召集了两万常备军、三万八千的地方部队以及三万余人的民兵后备部队，人数上倒是和正在猛攻海角的马赫迪亚帝国先头部队相差不多。

但是，十万人还只是马赫迪亚帝国的先锋，更多的异教徒大军正在源源不断的渡过朗纳尔海峡。当海军大臣邓尼茨指挥的利维坦舰队绕过比斯湾，封锁朗纳尔海峡时，已经有四十万沙漠人大军登上了巴达霍斯半岛，这个数目不要说小小的莱昂王国，就是现在的西留尔帝国也要倒吸一口冷气。好在帝国舰队封锁朗纳尔海峡后，马赫迪亚帝国对于前线部队的物资补给线基本被切断了，沙漠人只能利用先期带来的物资和当地搜刮到的粮食来进行补给。但是，这四十万人也不是完全得不到后勤补给，邓尼茨紧急封锁了海峡，然而放任马赫迪亚帝国通过海峡、登陆海角的南方舰队依旧在普里敦的莱昂港和比斯湾的比斯港虎视眈眈，虽然现在普里敦亲王和马赫迪亚帝国没有表示出任何的公开关系，但是他们起兵的时间如此一致，很明显就是早有预谋，就算明面上普里敦亲王不能和异教徒联盟，但是暗中支援一些物资还是可能的，毕竟邓尼茨的利维坦舰队只封锁朗纳尔海峡，因为不敢仓促和南方舰队决战，巴达霍斯半岛西北部的比斯湾和西面的利维坦大洋他并没有派出舰船。

突然的巨变让帝都人心惶惶，虽然几百年来帝国通过雄厚的实力证明了它的强大，但是对和平日久的帝都民众而言，身边战争仿佛已经是上个纪元的事，普里敦的部队到达德为得只需要几天的时间，如果是通过列车快速运送部队，那么甚至一天普里敦的士兵就会出现在德为得民众的视线中。

在这样的局势下，尼古拉一世皇帝陛下必须稳住人心。他马上宣布绝不会答应叛徒的要求，并称普里敦亲王米歇尔·诺·克努瓦耶七世与追随他造反的人是帝国真正的祸害者，要按照帝国法典对叛乱者处以他们应受的惩罚。从康诺特到贝尔格雷的十八万常备军被紧急动员了起来，迅速向德为得和阿尔集结，准备从普里敦王国和夏洛莱尼公国两个方向对叛军发动攻势。

帝国的幅员太过辽阔，西部的康诺特几个省份还相对帝都德为得比较近，但是东部边界的贝尔格雷就离阿尔实在太远了，大量的部队也导致了集结时间的过长，在十八万人集结好之前，叛军就有可能已经打进了德为得。所以皇帝一方面对陆军部下达命令，让康诺特、芒斯特、宴湾和阿尔斯通几个靠近德为得的西部省份先将部队集结于德为得拱卫帝都，同时也准备召见午夜伯爵斯温·诺·杰里柯，毕竟叛军打的旗号还是收复法理领地午夜堡，皇帝必须先稳住这位午夜堡的主人。之前皇帝同意了梅特涅侯爵的建议，算是给这位伯爵小小的添了些堵，要是现在午夜伯爵头脑一发昏，投向了叛军——虽然在皇帝看来斯温不是这种会头脑发昏的年轻人——那么，帝国的颜面就真的荡然无存，革命后数代皇帝对于贵族权力的打压和收回，都将就此毁于一旦。

在这天一早，斯温就做好了准备，他穿上了盛装，胸前还佩着绶带，乘坐马车前往提亚马特宫。这一次是正式召见，程度不亚于与外国公使的正式会晤，全体内阁大臣都会出席，雄伟庄严的帝国之厅中会有所有帝都贵族门阀的代表人和包括哈德良帝国的外国公使们到场。这么大的排场不是因为帝国和皇帝真的重视午夜伯爵那小小的领地和几乎没有的军队，而是为了向全世界展现帝国和皇帝的态度，以及对平叛的决心。

“午夜伯爵斯温·诺·杰里柯觐见。”

宫廷总管唱名之后，两名卫兵为斯温打开了帝国之厅那三米多高的华丽大门。走进这件提亚马特宫最大的大厅，就像是步入雷神的神殿一样，斯温走上深红色地毯的时候，皇家乐队立刻演奏起庄严的进行曲。抬头看去，帝国之厅的天花板简直像天一样高，足足有五层楼的高度，相比之下，那三米多的大门也可以让人理解了，如果不是怕门太高会让卫兵推不开，大概重建这座宫殿的卡琳一世女皇会恨不得把门开得和屋顶一样高。

斯温迈着不疾不徐的稳重步子，慢慢向皇帝走去，就是这一段路，大概都抵得上白盾桥的长度了。两旁的贵族都微微低头，以示敬意，不过他们中一些人偶尔抬起的眼睛中，那目光却不是太尊敬斯温。毕竟斯温只是一个外省的伯爵，对于一些眼高于顶的帝都顶级门阀而言，杰里柯家族的血脉和影响力是在不够看。

皇帝坐在米德莱特斯一世时代留下来的王座上，这张座位是一张石座，算不上华丽，没有太多的装饰，唯一能体现君主威严的就是那两米多高的椅背，展现着君主天父一般的皇权。

当斯温走到陛前，躬身向皇帝行礼时，皇家乐队的演奏停止了，群臣和贵族们也停下了窃窃私语。皇帝正襟危坐，就像是令人敬畏的威严神像，俯视着面前的斯温。

“向您致敬，陛下。天佑西留尔，您的忠仆午夜伯爵斯温·诺·杰里柯接受召唤前来。”

皇帝半张着眼，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看到斯温。虽然之前他已经从很多人那里听说过这个年轻人，也从曼弗雷德的报告里对这个年轻人有一些了解，但是当他亲眼看到斯温的时候，他悠远的记忆中，一些模糊了的回忆才终于又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温斯顿·诺·杰里柯，这个皇帝已经忘却模样轮廓的人，出现在了回忆中。皇帝想起来了那个人，他和先代的午夜伯爵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面，也是在这类似的场合。对了，是在海角大教堂，只是那个时候我还是在下面观礼的皇储而已。忘却的模样和轮廓，都像是一块块的碎片，随着斯温的出现，也逐渐被拼凑起来。

那时候的老温斯顿应该还要成熟一些，当年他已经结婚了，嘴上还留着一撇胡子。那个男人的脸上总是有着自信的微笑，让人一看就讨厌的微笑，总叫人觉得自己先输了一头似的，不仅是他的笑，他的一举一动都是这样，就是走一步路，那走路的姿势也叫人感到嫉妒，就好像他天生就是完美的一样。那种过分的自信真叫我不喜欢，但是确实就和奥利弗说的一样，那个男人天生就有吸引别人的魅力，那种与生俱来就能让人不由自主的亲近他、崇拜他的气场，现在想起来，也是这样叫人妒忌，叫人不甘心。这样的人，为什么我连他的脸都记不起来了呢？

一时沉浸于回忆中的皇帝，忘了现在正有几百只眼睛看着自己。不过，除了斯温，在下面的那些人都觉得皇帝这阵沉默是在表现着他的威严。如果说先代午夜伯爵温斯顿是具有天生的吸引他人的魅力气场的话，那么皇帝在驾驭这个帝国几十年后，也获得了一种后天培养出来的、叫人敬畏的气场。

从回忆中稍稍回过神的皇帝又看向了面前的斯温，他在这个年轻人的脸上不要说笑容，就连一点表情都看不见。这位新的午夜伯爵完全不似他的祖父那样吸引人，他的存在就像是迷雾，完全叫人捉摸不透。皇帝又想起了曼弗雷德对这个人的评价，蔑视一切，老人极力的想从那双黑色眼瞳中看出他的狂妄，但是即使他已经见惯了各色人物，也依旧无法利用丰富的经验看出斯温眼中的态度。

完全不像。这是皇帝对斯温的评价，这个年轻人和他的祖父完全不像，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皇帝第一眼看到斯温，就会想起那位他已经快忘光了的先代伯爵。

难道他们身上有什么让我印象深刻的共同点吗？但是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想不起来呢？

虽然皇帝心里还是有着疑惑，但是他的沉默已经够久了，再沉默下去就不是展现严厉了，而会成为刻意的侮辱，这不是今天他想表现在世人面前的东西。

皇帝抬起手，带着白手套的宽大手掌半悬在空中，就像是神向世人伸出的拯救之手一样捏紧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