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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山石道,夜深狼吟,夏时北漠孤月当空,朔水遗址残垣几许,突厥王庭外七八里,一黑衣人身披软甲,胯下战马飞驰,疾奔在金山古道上。

“呼...”那黑衣人嘴角带血,口中喘着粗气,左臂落红,右掌死死握住缰绳,一路向金山上奔去。仔细看去,此人年岁颇大似近六十,眉目疏朗,须长四尺,颇有儒生之范。

“吁!”此人行到金山道口,忽见前方现出岔路,不免眉色一凝,“何时多了这条路?”他神色焦急,额间渗汗,紧张般回头望了望,不敢多思,随后马鞭高高扬起,朝着右边那条小路奔上山去。

两柱香后,这黑衣人来到一处空旷平地,不远处几丈外竟有石阶成梯,似通往更高之处。

“这儿是哪?怎么不是金山南面?应该能看见阿勒泰才是...”黑衣人沉沉喘着粗气,身上受伤不轻,他左右环顾片刻,耳旁风声一凛,似乎山下来了动静,“这么快?!”黑衣人一愣,来不及多想,赶忙下马捂着左臂,顺着那石阶望山上跑去。

这黑衣人带着受伤左臂,足下生风,一路飞驰,不多时,眼前模模糊糊现出一个庞大黑影,好似长安的含元殿一般立在眼前。

“哪来的宫殿?”黑衣人一愣,好不哑然,“我来突厥五年了,却不知道金山上还有这...”

“何人闯宫?”,忽然只觉那宫殿前冷风刮过,殿前两盏高脚石灯诡异般燃起,一个巨汉坐在门口石阶上冷冷看着黑衣人,沉声道,“你是何人?敢擅闯我朔水宫?”抬眼看去,这巨汉身长不下十尺,肩硕胸沉,身披兽皮,露出半边臂膀,石佛般的大脑袋一歪,冷冷打量着面前黑衣客。若不是石灯所照,借着那月光而视,这巨汉便似寺庙中所供神佛,身形高大,好不骇人。

“朔水宫?”黑衣人听得一愣,片刻念道,“朔时朝华,流年似水,北漠修罗,阿鼻十煞。”他猛然抬头,只见面前宫殿高越十丈,陈旧不堪,好似阎王府门,梁取实木雕梅,虽显残败依透冷魄,柱成十尺落漆,阴霾凋零煞意相绕,只让人不寒而栗。难等着旁灯亮起,细目一看,石墙带痕,铜门赫立,两只不知其名的猛兽石墩端卧于铜门左右。

“呸呸呸,什么阿鼻十煞!”那巨汉身后行出一个佝偻矮子,面上刀痕累累,发白长辫,沉沉咳了两声,骂道,“这什么十煞九煞,还不是那个老王八取的。”

那巨汉借着灯火,露出面容,却是宽面塌鼻,铜眼厚额,他拍了拍石阶,开口笑道,“老八,你自己名字就有八字,还骂别人老王八,也不觉得丢人。”声似山岳颤动,低沉平缓

“老九,说你个子大,你还牙尖嘴利的,咱们十煞怎么得也该一致对外,别老窝里反!”那佝偻矮子骂道。

“嗯,说得对。”这巨汉也不还口,当下点了点头,抬起大手指着来人,“喂,老头,问你呢,来我们朔水宫做什么?”

“果然是修罗十煞!”黑衣老者扶须长笑,“看来那先天石碑所刻是真的了!好,好!”

“先天石碑?”巨汉一愣,回头问矮子道,“老八,宫中的石碑少了几块?”

“少了三块,两块在中原,汉末时候被毁了,还有一块,听说被慕容氏带到了吐谷浑。”那佝偻矮子回道。

巨汉点了点头,对着黑衣人道,“丢了的三块,其中只有一块是显露此地,那你口中所说的石碑,便是第十块了。”

“是也不是。”佝偻矮子摇头道,“宫主曾言,这十块古碑都是春秋前的遗迹,只有六块完好,其他四块是他拓印而铸,这老头若是在石碑上看见我朔水宫的名号,定然是那新铸的第十块,要说这第十块的真迹,应该还在楼兰一带。”

“我说的也没错,老八挑什么刺。”巨汉大嘴一歪,愤愤道。

“挑刺那也是学你。”佝偻矮子笑道,不免抬头看了眼来者,“原来是吐谷慕容氏的后人。”

这黑衣人听了二人对话,刚要开口,只闻身后脚步想起,知道来人已到,不免叹了口气,脱去斗篷,叹道,“罢了,今日索性躲不过这一劫,再者能见到这朔水宫,也是老夫的造化!”

原来这先天古碑一共十块,来源不得而知,可石上记载那炼丹、修道、武艺、讲学、治国、成商、征伐、兵家、妙医、机关各术。千百年前先天古碑因其内容通达天道,引得世人争相逐鹿,损命之人不下百万,王朝更替,九州征伐,都脱不得其中。而这慕容一脉得天独厚,开族之人慕容狐曾有恩于楼兰国主,遂得拓其石碑,通晓武艺神通。要说这后世颇多经典著作,也是七八分来自石碑破解译文,便是那覃昭子当年所译《玉虚心经》中的炼丹法门,也是石碑模糊记载。

“到此为止了...”片刻,道口石阶上缓缓行来一人,黑袍道服,冷眉俊面,单手握一黑鞘长刀,步伐似重似轻。

“小衍子,不到两年,你这神通怕是赶上家弟了。”那老者朗声笑道,似牵动内伤,咳了两声。

“荀先生,你对小子有恩,马叔死时,也是你苦心开导我,这番教诲没齿难忘。”萧衍冷冷言了一句,身形一晃,人影骤变。

“诡夜移行,白昼不明?!”那佝偻矮子一愣,“老九,我们是多少年没见过高手了?”

“二十年了吧。”巨汉看着黑袍道士的身法,也不免点头,“后起之秀不少啊!”

慕容凉德知道此劫难逃,当下叹了口气,闭目不语。

只眨眼间,萧衍人影再现,已然寒刃在手,冷冷架在老者前,“荀先生,上次你所说了却二十年的旧事,可是指的报复大唐之事?”

“不错!二十多年了,要不是李世民背信弃义,对我吐谷浑内乱坐视不管,慕容亦方那狗贼怎么会如此轻松就得逞!?”慕容凉德愤愤道。

萧衍点了点头,“这事我也略知一二,听闻当年内乱,还是我不得道门的逆徒公治长借机挑起。”

“公治长?呵!无关其他人的事。”慕容凉德摆了摆手,苦笑道,“佞臣小人哪朝哪代都有,只不过我恨这李世民背信弃义,当年他父李渊得了突厥和我吐谷的帮助,这才打入中原,得了天下。可轮到我吐谷浑内乱,他却袖手旁观!”

“荀先生也有脱不开的心事啊...”萧衍叹了口气,“可一将功成万骨枯,先生既然选了这条路,也该想到后果。”

“自然想到过。”慕容凉德淡淡道,“老夫委身投了突厥,就是为了报复李世民这贼厮!”

“报仇?你为谁?为吐谷浑么?”萧衍望着夜色出神。

慕容凉德默默点了点头,心中早有决意。

“可我听你弟弟广凉师说,现在吐谷浑一片祥和,百姓衣食无忧,商贾通达百利,朝野明君广治。”萧衍皱眉反问道,“百姓安享太平,谁还会在乎当朝者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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