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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喊声,黑压压的士兵冲入,一队人团团围住了刘琛,一队人冲入他的营房,更多人将他的营房团团围住。
刘琛背对山崖,张开双臂,哈哈大笑,“龟儿子,老子没去参拜你这个阉货,你便公报私仇了么?你一个没根的五品太监,谁给你的权力去老子的职!”
“刘琛,你不要嘴硬!有人看见你藏匿要犯!”
“藏谁啊?狄一苇吗?那你找出来给我瞧瞧啊!”
士兵们冲出营房,对黄明和萧常摇头。
两人微微变色。
观察跟踪楼析这许多天,上次他从刘琛那里回来神色就不对劲,然后又第二次去了牛头岭,两人便带兵跟来了。
毕竟最了解狄一苇的,自然是楼析。若说谁能找到她,只有他了。
“搜!”
士兵们冲入各营帐。
山崖上,绳索摇摇荡荡,狄一苇伤病缠身,风寒未愈,爬得很慢。
搜查的声音越来越近。
跟在她后面的夏侯淳忽然一把托住了她的屁股。
狄一苇反手就是一刀,完全是下意识反应,等到看清夏侯淳的脸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收回。
夏侯淳一偏头让开,反手夺了她的刀,叼在齿间,托住狄一苇屁股的手一揽,便将她揽在臂弯间,再一掂,轻轻巧巧掂上了背,身子一弯,像只灵巧的大猫一般,转眼蹿上去好几丈。
他坏,爬的时候故意上身稍稍往后仰,狄一苇不想掉下去,就只能抱紧他的脖子。
狄一苇勒着他脖子上耷耷的厚肉,往上看是崖,往下看也是崖,人在其中明明如蝼蚁,没来由地却觉得安心。
赤雪武功不行轻功好,轻巧地跟在后面一路攀援,爬到离崖边还有丈许的时候,听见辎重库轰然声响,有人撞开了门,随即有人大叫:“这后头有门!”
夏侯淳和赤雪都加快了动作。
有人翻过围墙,看见了在晃动的绳索。
“他们在上面!”
有人跟着向上爬,赤雪要砍断绳索,夏侯淳随手掰起山崖上的石头,狄一苇接过,对着底下一砸。
最上面的人天灵盖上开了个洞,惨呼掉下。
夏侯淳夸:“眼力不错。”
说起来简单,但黑夜,晃动的绳索,晃动的人,想要砸那么准并不容易。
狄一苇却十分遗憾,“若我的烟锅子还在,砸人更痛快。”
“你可戒了吧!”夏侯淳不以为然,“不晓得那是个害人东西吗!”
“饭后来一口,快活似神仙啊……”狄一苇眯起眼。
“多抽几口,早日登仙。”
狄一苇闷闷地笑起来,不断咳嗽。
底下火光一闪,无数火箭扑向山崖。
寒光一闪,赤雪割断了绳索。
夏侯淳忽然道:“给你看个好玩的。”
即将落下的半截绳索被夏侯淳抄在了手中,一手攀着绳索蹭蹭往上,一手甩起绳子如长鞭,火箭被鞭子卷中,在半空飞散,星华四溅,宛如放了一场灿烂烟火。
“好看吗?”
狄一苇褐色的眼眸里倒映这长夜星火。
无数的微光如流星曳过。
她哑着嗓子,懒懒道:“好看呀——”
垂目看见那状似举重若轻的胖子,颈项上其实已经渗出了密密汗珠。
毕竟背着人,爬着崖,还要舞动那沉重的绳子甩飞火箭,耗损其实很大。
她笑笑,用袖子给他把汗擦了。
夏侯淳身子似乎微微一震,忽然一声低吼,整个人身形暴涨,如猎豹伸展身躯,一个团身,蹿上了最后一截山崖。
脚落实地,吐一口长气,顺手回身拉上了赤雪。
三人在崖顶下望,看见人群走避四飞的箭,惊呼嚷叫,喧嚣而远。
夏侯淳清清喉咙,对着底下人群中央,啊唾一声吐了一口唾沫。
三人消失于崖上,底下黄明怒极大叫,又要人上崖去追,又让人去拿住刘琛,结果刘琛趁看守他的人不备,打翻守卫,带着一队他的亲信闯出了营。
黄明更加愤怒,又命人去追,却见萧常倒是一直神情平静,仰首看着上方。
“副指挥使何以不急不怒?”
“急什么,怒什么?”萧常唇角泛起一抹森冷笑意,抬手放出烟花,“真以为山高任鸟藏了?到头来,还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
……
羊肠道上积雪被马蹄踏碎,那马蹄上粘着黄沙也粘着黑土,大地随着蹄声微微震动,前方的山峦在苍穹之下沉默以待。
铁慈抖一把发上的土,看一眼不远处的孚山。
……
道路上腾腾的灰土弥漫至辽东西宁关,朝三向着行宫疾驰。
在行宫外三里地,他便被侍卫发现,扭送到了定安王面前。
听了他的述说,帘幕后的人并无反应,朝三惴惴不安抬起头来,就听对方道:“下去吧。”
朝三扒着地面不肯走,颤声道:“……大王……大王……公子和慕四他们……都还好吗……”
帘子后的人平静地道:“都还活着。”
不等朝三再问,他又道:“不过这次,你见不着他们了。”
他不给朝三询问的机会,命人将他拉下去看守,朝三心里没底,却又无可奈何,一路频频回望。
帘子里的人,良久喃喃道:“既然两情相悦,何以苦求退婚?”
半晌他又笑,“若真如此,也是好事。”
站在帘子旁的幕僚道:“大王,若真是如此,怕十八王子此去刺杀,便是鱼入大海,难以竞功。”
定安王一边揉了揉肩骨,一边道:“都说铁慈是废物,本王瞧着绝不是。一个废物,不会在自己情人被关押的时候,还想着把情人的老子诱去一网打尽的。”
幕僚惊道:“您的意思是,朝三这些密告,是出自皇太女的授意?”
“朝三那性子,不会背叛慕容翊,现在谁还能指使他来说这些,只有那位皇太女了。”定安王道,“她拿渊铁诱惑我,是因为她知道上次本王亲自来接收渊铁;她爆出和慕容翊的情分,是想进一步诱我跟在慕容翊身后来监视并捡便宜。”
他感叹地道:“我原本不信这什么情根深种,如今却是有点信了。堂堂皇太女,孤身在边境,竟然敢拿自己作饵,诱我这个坐拥大军的实权藩王,只为了救自己的情郎……小十八还真有些本事。”
“那您看这刺杀之事,是否需要作罢?”
“为什么要作罢?”定安王一挑眉。
幕僚被问住。
不怕那两人勾结起来吗?
然而他看着定安王脸上神情,隐约猜到了这位的想法。
刺杀照旧,如果慕容翊能不顾情分刺杀成功,大王对他的评判将会达到一个高度。
如果出现了背叛,大王也不损失什么,皇太女固然是在诱大王,大王何尝不能诱皇太女?如今皇太女孤身在边境,狄一苇失踪,永平军落入黄明萧常手里,狄一苇原先调动军队加强边防,如今军队也都被黄明等人打散调离,全部精力都投入了搜寻狄一苇中,这种情形下,诱杀皇太女,让大乾生乱,何尝不是一个极好机会?
定安王站起身来。
“说到底慕容翊也是本王之子,太女也算半个媳妇,未来媳妇想杀未来公公,未来公公便应了又何妨!”
……
黄土道上雪厚盈尺,倒映着铁甲寒光。
骑兵们行进总是有震天动地之感,森然的钢铁洪流蔓延过不宽的土道,那是一色的黑,只有最中间拥卫着一抹黑红之色。
那是辽东王旗,黑底红色三足凤,凤是慕容一族的古老图腾,为了避免有僭越之嫌,后来对凤形状做了调整,金钩三足,五色华章。
王旗所在,便是辽东王所在。
而王旗之下,便是定安王的车驾,诸侯驾五,彩绘雕轮,垂以重重帷幕,除驾车者外,左右还有陪乘,车前车后大军拥卫,正是王侯出行的仪仗。
那么毋庸置疑,车内就只能是定安王本人了,毕竟这车就算王妃也不能用,王妃只能用她的翟车。
车帘子密密层层,不见人影,只能偶尔通过帘子的缝隙,看见里头人的锦绣宽袍的一角。
时而会有低低咳嗽声传来。
或者偶尔窗帘掀开一角,能看见一截雪白的手指,指尖把玩着一只小小的玉把件。
……
山上密林里,三人组还在奔逃。
背后远处烟花亮起,狄一苇回头看了看。
枯枝不断在脚下踩碎,声音细微清脆,夹杂着狄一苇无法控制的闷咳声。
夏侯淳走在前面,宽大的身躯像一面墙,挡着风和寒气。
他不住地拨开荆棘,寻找着好走的路。
赤雪忽然猛咳一声,声音奇特,夏侯淳和狄一苇都回头看她,赤雪却已经停住了,抚着胸口,笑道:“没事,方才忽然心中一紧。”
夏侯淳忽然回头,叱道:“谁!”
前方荆棘丛一阵摆动,钻出来几个乌漆墨黑的人,夏侯淳的宽背刀正要甩出去,对方已经低声道:“是指挥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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