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七：贯通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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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护车还未停稳，后车厢门便被人粗暴从里面推开，两名担架员手脚麻利的将病人抬下救护车，朝着急诊科大厅冲去。此时已经快到八点半了，又是周一，急诊科大厅迎来最忙碌的时刻，人头攒动，犹如湍急的河流。可当担架进入急诊大厅后，人流却自动分开了一条缝隙，大家都惊恐的推搡着身边人，唯恐自己碰到担架，以及担架上的病人。有人背对着大门的方向，心里还在担忧着自己的病情，听到身后风风火火的大喊着让一让的喊声，下意识就十分抵触，都快挤死了，我动都动不了，还怎么让你们？可回头一看担架上的病人，他们立刻就拼命向两边让开，即便有不明所以的病人责骂他们，他们也不顾一切的继续让路，直到确保自己不会阻挡担架的前行，他们才会罢休。“挤什么啊！再挤，孩子都被你挤出来了！”一个豪放的大姐骂道。让路的人顿时羞红了脸，指着远去的担架道：“谁想挤你，你也不看看那个病人有多重，两根钢筋都把人对穿了！”“扯吧你，钢筋把人对穿了，人还能活下来？”“那谁知道，反正刚刚担架上那男的还有气儿，不然也不会送到医院来。”其实在很多时候，医生和普通人对于病情的判断并不一致。预检分诊也是门技术，在医疗资源有限的前提下，第一时间发现那个病情最重的，最需要立刻治疗的病人，这非常考验医生的功力。不是说你满脸鲜血，叫的最大声病情就最重，反而医生一听你中气十足的喊叫声，第一时间就会觉得你问题不大，到一边先叫着去，叫累了再过来。疾病是潜行无声的，临别之际的人，往往保持缄默。不过对于担架上的这个病人，不管是经验丰富的医生，还是门外汉的普通人，都能一眼看出问题：这人现在危险极了。担架停在急诊抢救室前，医生们纷纷围到了病人旁边，看到被钢筋贯穿的病人，他们的思维似乎都凝滞了。他们此时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人竟然还能活着。两根三指粗的钢筋直接从大腿根部贯穿整个身体，再从锁骨穿出，病人如同一只被串起来的烤肉，即将被架到死神的火堆上。黑色螺纹钢筋只是看起来就无比沉重，质地坚硬，无法撼动。而病人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还尚存一口气，虽然他已经丧失了意识，气若游丝，但旁边的监护仪依然显示了他的生命迹象，十分顽强。杜小明怔怔道：“这种病人该怎么处理？手术吗，但他的手术恐怕要全院外科协作吧，从锁骨向下一直到会阴部，牵涉了太多的科室。”许精诚握了握钢筋，冰冷僵硬的触感让他的心也沉到了谷底：“不只是医院，咱们还需要消防部门的协助，钢筋外露的部分太多，肯定会影响手术，需要特殊液压钳修剪。”“啊？还需要消防部门？”杜小明愣了愣，即便他看遍了京都医院图书馆，但也没见过这种局面啊。许精诚收回手，开始和救护车医生交接病人情况，像这种钢筋贯通伤的病人，十有都是施工工地上高空坠落导致的，这个病人也没例外。“隔壁工地上的工人，在高空作业没系安全绳，今天下了点小雨，然后脚下打滑，直接从二楼摔下来了，好巧不巧楼下刚好立了一批钢筋准备运走”说完病人的病情后，急救车医生突然音量转小：“我刚刚把病人送来时，包工头态度很不好，他的工友们脾气也都挺大的，矛盾比较尖锐，你们小心点。”许精诚这时候才注意到跟着担架来的还有几个工人，头上戴着塑料感十足的安全帽，脚上踩着湿漉漉沾满泥土的胶鞋，脸上则都一副气愤填膺的表情。救护车医生和担架员刚刚离开，工人那边便爆发了一阵骚乱，许精诚赶紧走了过去，看见一群大老爷们正围着一个女护士大声叫嚣着什么。许精诚二话没说，直接挤过人群把女护士挡在身后，然后皱眉道：“在医院这么大声干什么，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嘛？”一个工头模样的中年汉子说道：“你是医生是吧？你看看你们护士说的可是人话，我兄弟半条命都没有了，不赶紧送去治疗，现在就要我们去缴费，你们医院就这么掉进钱眼里了？”许精诚回头看了一眼护士，小护士看起来青涩柔弱，应该刚入职没多久，被几个人这么一冲，顿时吓得眼泪汪汪的。“许医生，我就是让他们去交个费，他们就骂我”许精诚轻声道：“没事，你做的没错，这里交给我吧，你先去忙你的事情。”听到许精诚的话，工头模样的人立刻不高兴了：“你什么意思？说的好像我们无理取闹一样，我们又不是不交钱，你先把我兄弟治好了，我们老板肯定会过来交钱的！”许精诚没有搭理他们，先把小护士送走，然后找来杜小明，让他把病人的术前准备做好，通知普外科、胸外科、胃肠外科以及泌尿外科，准备联合手术。然后让急诊科护士长和市消防局联系，告诉他们这边有个贯通伤的病人，需要液压钳设备帮助。做完这一切后，许精诚才回头对工人们说道：“医院不是我私人开的，．kａnsh.m 而且就算是我开的，交钱治病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如果病人只有一个人，我们可以开辟绿色通道，保命第一，但你们现在这么多人，为什么不交钱？”工头不满道：“我又没说不交钱，等我们老板来，他肯定会交的，你们先把我兄弟治好，别的都好说。”许精诚冷冷看着他们，他倒不是真的担心病人费用的问题，只是这么一群胡搅蛮缠的人呆在这里，等会肯定会有无数的麻烦。最简单的一点，等会儿手术要签手术同意书，以他们这些人态度，会不会配合签字，签字后会不会又提出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要求？急诊抢救瞬息万变，许精诚可不想等会手术做到一半，还要穿着无菌衣，手上沾满鲜血，和这群人慢慢解释为什么自己的所做作为，接受他们毫无理由的质疑。许精诚这时候注意到这群工人里，有一个头发斑白的矮个子男人，和周围人一直大声叫嚣不同，他一直保持着沉默，眼睛则望着病床上的病人，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担忧。看着他，许精诚若有所思。“怎么回事！这么多人围在这里干什么？！”突然，人群外传来一声浑厚的中年男人声音，许精诚回头一看，竟然是各大外科主任正缓缓向急诊科走来。他们都处在一名医生职业巅峰的年龄，头上或多或少的地中海彰显着他们的实力，十几人组成了白色方阵，气势瞬间压住了场子。说话的，正是发量最少的胸外科主任。而就在他们旁边，有人正扛着摄像机拍摄，许精诚竟然还认出了其中拿着话筒的女人，正是之前采访自己的徽京电视台的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