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灯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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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动钥匙，柯林小心地拉开了一点门缝，朝里面探视了一眼。

家里黑魆魆的，没有半点光。

为了避免月光渗入，柯林小心快速地挤进房门，然后把门带上。

门廊和大厅里，所有窗户都蒙着厚厚的幕布，真正意义上隔绝了所有的光线，接近于绝对的黑暗。

没有灯，没有蜡烛。这栋三层的宅邸里只有两件照明用的东西，一盏是煤油灯，安置在柯林的卧房。另一盏特制的灯具，始终由伯父带着。

在这栋宅邸里生活了这么多年，柯林早已学会了如何适应黑暗。用极为稳定的脚步测量距离，虽然双眼什么都看不见，但也没有太多不便。

厨房里有一些动静，看来伯父已经醒了，他作息无常。

柯林慢慢地朝厨房紧闭的门走去。

为什么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他把手放在水晶握把上，却陷入犹豫。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停下脚步，因为某种愧疚，还是因为心底里莫名涌起的恐惧？

“柯林，你回来了？”

似乎是听见了脚步声，厨房里传来了伯父的声音。

“嗯。”柯林口中答应着，拧开房门。房间里血红的光线也随之倾泻出来。

这原本只是一个颇为普通的厨房。但那因为令人窒息的红光，似乎让一切都变换了形貌。

伯父站在灶台前烹饪着什么，他没有转头看柯林，说：

“坐着稍微等一会，我也帮你准备一份，很快就好。”

厨房的窗户也蒙着几层幕布，在这个排油烟全靠烟囱的时代，那些黑布被熏得无比油腻，但隔光效果却似乎因此更好了。

煤气眼需要往计价表里投阿斯角子才能用。它被伯父改造过，焊上了一圈密封的铁框，一根不知道通向哪里的导管。可以让锅摆放在上面的时候底下燃烧的火光不漏出来，又能通入足够的氧气让火不至于熄灭。

无论这些改造是否粗暴难看，他至少能够自己做饭了。

柯林坐在餐桌旁，凝望着伯父身侧的那盏灯，它正放射着鲜红妖冶的光芒。

这些光线的源头正是红石，即以太衰退为物质时凝析的结晶，会在蒸发时放射出光芒。在柯林工作的报房里，那些红字仪上的鲜红晶体和它在本质上是同一种矿物，只不过一般的块体品位没那么高，所以无法捕捉到足够精确的共振。

红石多少还保存着和以太类似的特质，所以可以被作为存在和非存在之间的媒介——从虚界引导那些力量进入现实。它被同盟普遍地作为动力源使用。但是价格高昂，一般每盎司价值在二十五奥里上下，接近于黄金的一半。但仅仅这些还不是普通人得到它的最大障碍，事实上红石在同盟被作为战略物资严格管控，一般情况下极难入手。

一块红石作为媒介可以使用很久，同时也会因为自然蒸发而失去活性。主动蒸发红石却仅仅为了用于照明，恐怕是闻所未闻的举动。

伯父名为克雷吉·达洛佐，曾因虚界生物学方面的成就而被埃德蒙德大公授勋，施塔德圣一神学院当今世代的英雄。但在那之后不久就患上了一种诡异的眼疾。其双眼唯一能接受的光线，就是红石蒸发时散发的毫光。

伯父端着餐盘走了过来，把柯林的那份摆在他的眼前。U.ｕkａsｈｕ&#46ｍ

淋了糖汁的硬面包，煎过的木薯和甘荀。伯父的食物无非都是硬面包和根茎之类，只因为易于保存。

柯林沉默地吃起来。厨房里一时只剩餐具碰撞的响声。

半响之后，克雷吉开口问：“你又去做那些事了？”

柯林默然。事实上七年前，正是因为柯林因为一些事情在警局里被备案，克雷吉才能得已找到这个异国出生，又在幼年流亡施塔德街头的亲人。

“我不在乎又有谁被伤害，也不会在道德上谴责你。”克雷吉说：

“只是害怕哪天你会伤害到自己。”

自从被接到这个家的第一刻起，克雷吉似乎一直尝试教给柯林一件显而易见的事：暴力永远是一种代价高于收益的行动。除非能只用纸和笔就完成它，制定规则，差遣别人去做。

但柯林现在只是一个冲在最前面的人，所以就最好不要碰那些事。

克雷吉无法继续工作，但每个月却要消耗四盎司的红石，至少一百奥里，黑市价就更难说了。这些年来已经把自己的积蓄耗空。柯林在报房的工作还算体面，但每天的收入不过二奥里左右，尚且不足以弥补克雷吉的亏空。

克雷吉大概也怀有愧疚。自从需要自己的接济之后，他对自己从事法外活动的谴责就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懊悔，以及对自己的研究更疯狂的专注。

他总是说：等我拿出这个阶段的成果之后，他们就会明白我没有错……我的津贴会恢复，那时你就可以过上正常的生活了。

对此，柯林并不抱有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