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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爸爸恋恋不舍地放下扑克,楚重山更加恋恋不舍地关掉游戏,走到餐桌边准备吃饭。碗筷只有三副。
“妈,我明天中午不回来吃饭了。”楚重山习惯性地咬着筷子说,被爸敲了一下手背。
妈妈问道:“那你去哪儿吃?”
楚重山道:“吕明的姐姐第一次领薪水,请我们吃饭。”
吕明是他的好朋友,从小学一年级就同班。
咂咂嘴巴,他又道:“有姐姐可真好,吕明他姐对吕明可好了,给他零花钱,给他买衣服,还帮他写作业。妈,你怎么不给我生个姐姐啊?”
妈妈白了他一眼:“我再给你生个妹妹,你要不要?”
楚重山无限向往地道:“我还是想要个姐姐,让她也帮我写作业。”
心越来越沉,越来越酸,我亲爱的弟弟,你真的忘记了吗?你有一个姐姐的啊,虽然这个姐姐没有帮你写过作业,而且只给你买过一条牛仔裤,连你的零花钱都用来给我买零食了。虽然这个姐姐不是你向往的好姐姐,还常常和你吵架,可是你真的忘记她了吗?
难道你就不记得我们小时候一起爬过树,我们一起在海边捡过贝壳,我们为抢一张漂亮的糖纸而打过架,我们嘲笑彼此的穿衣风格……
难道你不记得我生气的时候你剥桔子给我吃,你烧的时候我用酒精给你涂身体,有男生追我你就去把人家吓跑,有女生写情书给你你就在我面前炫耀……
难道你不记得我喝醉的时候都是你把我背回家,你失恋的时候我陪你在天台上看了一夜的星星,我们一起看电影并为彼此喜欢的角色而辩论……
难道你不记得你上初中的时候喜欢穿我那件胸口印有米老鼠的连帽T恤,我借用了你新买的背包还没有还给你,你抱怨我不肯给你洗袜子,我恼你不帮我擦地板……
这些你都不记得了?
关于姐姐的记忆真的就像海水冲刷过的沙滩,一片空白?
“你已经在这个世界游荡了三天了,应该已经认清楚事实……”外星督察化身成yp的模样向我进言,但在我充满指责的目光下心虚地低下了头。
是的,这三天来我以鬼魂的状态四处游荡,寻找哪怕一丝一毫能暴露我曾经存在过的真相,我去了所有的亲戚朋友同学的家里,去了我念过的学校,去了我打过工的地方……没有,全都没有,就好像我存在过的事情只是我一个人的梦境,在现实世界里连一丁点痕迹都没留下。
我,就是写在黑板上的粉笔字,被人轻轻一擦,风再一吹,连可供凭吊的粉末都没有留下。
我的亲人,我的朋友,他们对我的遗忘不是不记得那样简单,而是在他们的生活里根本就没出现过一个叫做楚轻云的女孩。
我对这里眷恋不舍,因为这里有我生长的痕迹和血脉相连的亲人,可是现在这一切都动摇了。生长的痕迹被清洗得干干净净,我的身体也没有了,连做个dn和家人相认的可能都没有。我成了一个真正的孤魂野鬼。
“你还是快些做个决定吧,我们的工作也是很忙的,不能总陪你在这里游荡。”外星督察说出了很无情的话。
我爆了:“这都是谁的错?!难道不是因为你们我才变成这个样子的吗?难道不是因为你们才让我有家不能回,有亲人却不能相认的吗?对你们来说这只是你们工作的一部分,可是对我来说这就是世界末日!”
外星督察了一会儿呆,道:“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是很难接受的事,不过这就是现实,你除了面对别无选择。当然,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来帮助你的。”
“那给我一个新身体吧,和我原来的一模一样,让我重新作为楚轻云回家去。”
“呃,从技术上讲是可以的,但是从规定上讲不可以……因为这里的生活展轨迹已经改变过一次了,从他们的意识里来说你已经是不存在的了,如果让你重新出现,那必然要再一次改变他们的意识……我也说过这个操作是不可逆的,就是因为多次重复清洗记忆与录入记忆的操作,不仅会给当事人的大脑带来损伤,而且会给地球上的人
类社会带来波动,我们作为督察员是不能做出这种有损害的事情的。”
“那我可以不要像原来那样,给我一个新的身份,我也不用他们记得我,我重新和他们认识……”
“在你看来人类这么多,突然凭空再出现一个人或许没有什么关系,可是你要知道,只要你存在,就必然会改变你周围的人和事,只是因为一个你,或许以后几百年的历史都会生变化……”
那怎么办?我就是回不来了吗?
外星督察小心地建议:“如果你真的不愿意移民外星球,也不想做个容易被污染解构的鬼魂的话,不如还是回去做陈婴吧。”
我一愣:“陈婴不是已经死了吗?”
他脸上有些尴尬的神色,清了清嗓子,道:“原本陈婴是死了,可是由于那个商业飞船把你的能量体及时投入到她的身体里去,从她的世界来看,陈婴仍然是存在的。这次虽然是受了重伤,让我们有可乘之机带走你的能量体,但是为了以防万一,我们还是维持着那个生命体的生命状态。也就是说,现在陈婴的身体是……植物人。当然,
只要你愿意回去,我们可以立刻让她康复。”
我疑惑道:“可是你们说什么也不肯让我回到我原来的世界,说是会引起什么波动,那为什么又让我去一个原本没有我的世界呢?这就不怕有什么变故了?”
他的神情更加尴尬了:“这是因为一旦有了失误无法及时纠正的话,为了不引起更大的波动,我们就只能……咳咳咳……”
“将错就错?”我叫了起来。
说实话,我是没有办法相信这个家伙了,怎么听他都是为了减少工作量才会这样做的,完全不负责任嘛。
但是,回去做陈婴……我还真有一点点想念7,想念妖精哥哥,想念小萤火虫,想念书桐……“可是,他们关心的是陈婴,不是我啊。他们要是知道我不是真的陈婴,一定就不会对我好了。”
外星督察眼睛亮了亮:“你就是陈婴啊,谁会说你不是呢?谁能看得到你的灵魂和陈婴是不一样的呢?况且,陈家的人对你只有比对陈婴更好。”
我一怔,外星督察兴冲冲地把我拉回飞船上,给我看一个液晶屏幕似的东西,那上面有过去的陈婴的种种。对于这具我滞留多时的身体我是再熟悉不过了,可是对于那张枯槁病弱如鬼的脸上出现的阴郁烦躁还是吓了一跳。
陈婴在摔东西,陈婴在打人,陈婴把来哄她开心的嫂嫂们轰出门去,陈婴在放声大哭……她的行为令下人们惧怕,令哥哥们烦恼,令嫂嫂们厌恶,令陈鹤儒担忧,而这一切只是因为她病到起不来床,一场脾气之后就是呕血、抽搐、晕厥。她每天要吃很多药,要针灸,每天都要承受病痛折磨,却连走出苔痕馆都是极难得的大事。所以偶
尔一次兴师动众的游湖,她会兴奋得抛尽十斛明珠,快乐的代价是卧床半月连呼吸都很困难。
从来没有人跟我讲过陈婴以前病得有多重,难怪当我以健康的姿态出现时,他们会那样开心。目睹陈婴十三年来的虚弱痛苦,只怕哥哥们内心深处也会出和陈婴一样的哀求,让陈婴死了吧,死了就不必再这样痛苦了。
“请上天垂怜,允我死去,魂魄随烟,心识泯然,再不为求人身重蹈覆辙。”夜深人静后,小小的陈婴爬到窗边祈祷,是她白日不许人见的脆弱。
“她为什么会病得这么重?”我一直都讨厌那个被我占据了身体的女孩,因为她打了镂月,因为她让棋坪厌恶,因为她让幼睿害怕,可是现在我却不得不同情她了。
“凤麟国的王后想毒杀她的母亲,但被及时救回来了,可是当时她的母亲已经有孕,所以陈婴还没出生就已经中了毒。她的母亲支撑到生下她,就去世了。”
还没出生就已经开始承受这种折磨了吗?可怜的陈婴。
画面一转,是哥哥们轮流守在床前看护胸前被刺了一剑的陈婴的样子,在我看来那个身体根本是没什么活着的迹象了,可是哥哥们日夜守候,为我换药,背着人偷偷流泪。丫环们也是衣不解带,裁云熬得两颊都没了肉,画纹几次站着就睡着了,镂月为了不睡着就偷偷地用针扎自己的腿。小书僮们不方便进来,四处寻找良方,有一个方子
里要用一种寒潭里的鱼的鳞片,拈豆儿和小萤火虫就轮流下去抓鱼,直到冻得抽筋才爬回岸上,拈豆儿还差点把自己淹死。
虽然明知道这是外星督察为了让我同意回去,而故意放给我看的,但我还是被打动了。
伸手抚摸屏幕上陈零枯槁的容颜,我的脸颊一片潮湿。
“你瞧,他们都在盼望你活过来。他们现在是真心希望你能活下去,而不是像以前陈婴病危时那样暗暗盼望她死去结束痛苦。这不仅是因为你比陈婴的身体健康,而且还因为你比陈婴乐观、阳光……”
“也许只是因为我没有经历过陈婴的那种痛苦。”我打断外星督察催眠似的语言。
也许只有回到陈家,才会让我再次有种存在的感觉吧。既然在这个世界里我已彻底消失,那么,就让这个世界在我心里也彻底消失吧。
当我重新回到陈婴的身体里时,我才现自己犯了一个大错误,我竟然在心神恍惚之下忘了向外星督察要求更多的福利待遇!
损失,巨大的损失啊。
我本应该要求他带我到各个星球上参观一下,让他在这边给我弄个抽水马桶和淋浴设施,让他给我弄来电视dVd和最新的电影,让他给我弄来J家小孩、东方神起的照片和演唱会碟片,让他给我定期送来肯德基或麦当劳,最好还有哈根达斯……最最重要的是应该让他把这个身体迅复元啊。
结果我只来得及向飞逃窜的那个果冻状的外星督察叫了一声:“记得以后每个月都给我带护舒宝来啊——”
虽然这个身体目前还没多少育的迹象,可我也得为日后未雨绸缪不是。
我隐约看见外星督察的身体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然后度明显减慢地摇摇晃晃地飞掉了。
无法忍受的疼痛,这是我对于重新拥有的这具躯体的唯一感受。
该死的,明明我就是最不能忍受疼痛的那种人,怎么还会忘记让外星督察把这个身体瞬间修复呢?“脑袋进水了……不,是水泥……”我小声地抱怨着。
“你醒了?”一只温暖的手立刻覆上了我的手,形容憔悴的陈零从我床边激动得站了起来,他的右臂还吊在脖子上不能动。
我歪头看了看,同陈零一起守护我的李多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画纹也正倚着墙壁打瞌睡。只有陈零一双眼睛还闪亮如星,在微弱烛光的映照下似乎有水波流动。
“嘘,别吵醒他们。”我小声道。这些日子大家都累坏了。
陈零呆呆地看着我,突然咧嘴一笑,眼泪顷刻滑落下来,他点了点头,道:“好。你要不要喝水?还是吃点东西?”
“水。”即使说话也会让我胸口传来剧烈的疼痛,我只能惜言如金。
陈零端来水,先倚坐在床边,让我靠着他的胸膛半坐起来方便喝水。我就着他手里喝了几口水,再慢慢躺下。陈零跪坐在床边看着我。
我道:“把杯子放回去呀。”
陈零轻声道:“我怕这一回身,你又睡过去了。要是你又闭上了眼睛,我会以为这一切只是我打了个瞌睡,做了个梦。”
我不禁想起第一次看到他时的情景来,那时他也像现在这样守在床边,用那双清澈的大眼睛望着我。只是那时他远没有现在这样憔悴。是伤得太重了吧?我怜惜地反握住他的手,问:“痛吗?”
陈零呆呆地道:“你伤得这样重,该是我问你痛不痛才对,你怎么反过来问我?”
我忍不住笑,扯动伤口又忍不住痛得吸气,陈零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也是伤者,傻傻地笑了。他把脸贴在我的手上,轻轻叹了口气,喃喃道:“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你一定会回来的。”
我心里不由得有些歉疚,其实我是真的不想回来的,只是别无选择。猛然想起事时我对陈零说的话来,我万分担心他从那句话里知道我不是真的陈婴,不由得期期艾艾地问道:“七哥,你还记得……我昏倒之前……那个,嗯,说了些什么吗?”
陈零抬起头来看着我笑,笑容一如既往的温柔、阳光,他轻轻地道:“诶——?”
久违了这一声轻轻的“诶——”,我竟然真的有了一种回家了的感觉,心中一阵激荡,泪水模糊了双眼。
陈零把我的手放到唇边轻轻亲吻,用低不可闻的声音喃喃地道:“孤魂也好,野鬼也罢,唯愿今生今世再不让你受伤,再不让你孤单……”
什么什么?他还是听到了那句话?那他其实是知道我不是真的陈婴了?那他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即使我不是陈婴他也会好好守护我吗?为什么啊?大脑彻底混乱中我竟然忘记追究一个问题:他吻了我的手,这可不是欧洲人的吻手礼风行的时代啊。
咚!打瞌睡的画纹把头撞到了墙上,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视线落在我脸上几秒钟,突然睁大了眼睛兴奋地叫了起来:“姑娘醒过来啦!”
感谢画纹及时打断了我的大脑混乱状态,外面随时听传的大夫很快就被请了进来,陈家老少都在抱厦等候消息。
当听到大夫说我只需静养已无大碍的时候,陈鹤儒拉着我的手老泪纵横。
受伤是很让人气闷的事,每每伤口都痛得我很想脾气,连夜里都睡不安稳。可是面对那一张张热切的面孔,我又只能忍耐,他们已经够为我担忧劳累的了,我怎么能对他们泄呢?
王子哥哥也回来了,原来那个采花盗的消息不过是葬花鬼谷的杀手设下的调虎离山的圈套,为的是防范武功高强的王子哥哥会干扰他们的刺杀行动。而中途王子哥哥又现了顾纤尘的私奔,就追了下去,正好趁了他们的愿。
窦小豆是太阿山庄高手杨无路的关门弟子,虽是王子哥哥的同门师妹,但她入门时王子哥哥已经出师,两人见面不多。窦小豆倒是曾与陈言见过数面,但记性不太好的nd哥哥早把她忘在了脑后。窦小豆与顾纤尘是闺中好友,当她得知顾纤尘另有心上人时就极力鼓动顾纤尘私奔,然后自己代嫁——只因为陈言多年前曾陪她玩过成亲的游
戏,她就一门心思地想真的与陈言成亲。暂且不论窦小豆的行为有多荒唐——我怀疑她是有点精神上的问题的——但她到陈家之后倒是及时现了葬花鬼谷的人,并在成亲当晚救了我一命。
但是窦小豆搞怪本事一流,武功却不怎么样,所以第二天晚上贼心不死的杀手又一次上门,并且不肯再卖太阿山庄的面子时,她也就束手无策了。
因为顾纤尘私奔之事,她与陈言的婚约也就无效了,顾家火冒三丈地将顾纤尘逐出家门,拒绝承认家中有这样一个败坏门风的女儿,并将聘礼全数退回,另备厚礼向陈家赔罪。但据王子哥哥所说,顾纤尘对此倒是无所谓,只要能与心上人在一起,即使是流落到异国他乡,她也甘之如饴。
陈言没来得及为这件事难过,因为他的心思全被我的伤势给牵挂住了,意料之外的我竟成为了nd哥哥失恋的疗伤圣药。等我从“昏迷”中清醒过来,他缓过一口气准备哀悼一下自己的不幸时,已经找不到最初的震惊和难过了。
王子哥哥以师兄的身份狠狠教训了一顿无法无天的窦小豆,并将她强制送回太阿山庄,不过窦小豆离去之前哭天抹泪地誓一定要让师父来给她提亲,死都要再嫁给陈言。
临行前妖精哥哥送了她一样礼物:窦小豆烧毁树林的帐单。并告诉她,那些树都是数百年的古树,其中还有极为稀少的价值千金的金丝楠。想必为了这份帐单,太阿山庄十年之内是不太可能好意思登门提亲的了。
我猜窦小豆一定在后悔为和妖精哥哥赌气而放的那把火,但她也可以顺便自豪一下,她吃了世界上最贵的烤红薯呀。
那个杀手的武功的确很高,合众人之力才重伤了他,被俘之后他第一时间便服毒自尽了,其绝决惨烈令人触目惊心,可见葬花鬼谷规矩之严。至于是何人买凶的,一时还没有查出来。但妖精哥哥和小鸟哥哥已经是咬牙切齿地开始布置,准备向这个江湖上第一神秘+残忍的杀手组织宣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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