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莘迩给羊髦的要求是十月底前,上奏朝中通过推行此制,但到底此政牵涉广泛,意义重大,并且之前莘迩在秦州等地试行此政的时候,谷阴就有传言,说莘迩早晚会在陇州等定西腹地也推行此政的,因此,消息一传出去,羊髦还没有上书朝廷,谷阴的官吏们就对此已是议论纷纷,有的支持,有的反对,不同的意见针锋相对,争论得热火朝天。
宫中也闻知了这件事。
亲政到现在,几个月了,令狐乐每天过得劳累而又充实。
他的学业还没有完成,有朝会的日子,他就上朝,没朝会的日子,他通常是上午学经、史等科,下午接见求见的臣子,决定一些政务的安排,他时刻存着效仿莘迩,建立偌大武功的盼望,忙碌一天后,晚上他还会再练练射箭、骑马等术。
一天下来,大多数时候,都是直到两更、快三更才睡下。
尽管累,可大臣们对他恭谨、尊重的态度,却让他总是心情快乐。
这一天,初雪渐停,令狐乐从陈不才处听说到了羊髦有意上书朝中,请求朝廷在定西各州全面推行均田制,同时全面推行府兵制此事。
陈不才说道:“大王,这事儿可不好答应啊!”
令狐乐心道:“阿母前巡视民情,从秦州回来,尝对孤说,均田制在秦州试行的结果很好。她巡视的那些乡里,乡里中得授田地的百姓,无不对孤感恩戴德。并且阿母说,均田制是府兵制的基础,此制推行开后,就可在全国进而再全面推行府兵制。有了均田制做基础,府兵家中都有了田,府兵的甲械、战马等物,便可由他们自备,不仅扩充、稳定了兵源,而且还能大大减轻国家的军费支出。此制是个好制啊!……却小宝怎么说不好答应?”
瞅着陈不才,令狐乐问道,“为何不好答应?”
陈不才忧心忡忡,说道:“大王,我唐从肇建伊始,多所借赖的便是高门、士族之力,我定西亦不例外,於今阀族四姓,宋、氾已凋,唯余张、麴两家,其余因征西残害之故,凋敝的高门士族更是许多;而大王又无兄弟,我定西宗室颇是单薄,今若行均田此制,臣可以料见得到,一定又会使不少的高门大姓受到打击,说不得就会与大王离心离德。
“到那时候,征西拥重兵於外,他已自称不是王臣,其如生不测之意,大王何以抗之?”
令狐乐尽管早前急着亲政,因此和莘迩闹出矛盾,可要说“担心莘迩造反”,他至少截止目前,还真是无有此忧,不管怎么说莘迩救过他,落难猪野泽时,莘迩对他又是非常照顾,其母左氏更是经常在他面前赞誉莘迩,是以他是没有认认真真地想过莘迩会不会造反的。
此时闻得陈不才此言,令狐乐面色变了一变,说道:“小宝,你不要胡说!”
陈不才说道:“是,是。可是大王,就不说征西,现下强秦为患,我定西首要保证的,就应该是团结一致,如果实行了均田此制,弄得高门士人与大王离心,臣忧之,亦不利於将来抵御秦寇!”
令狐乐上下看了陈不才几眼,问他,说道:“小宝,你给孤说老实话,你的这些话是你的意见,还是你从父陈公教你的?”
这些话还真是陈荪对陈不才说的。
陈不才也是个年轻人,当然不肯承认他的主见原来是家中长辈所教,说道:“启禀大王,这些话都是臣自己想到的。”
“你家有田多少?”
令狐乐此话问的出乎了陈不才的意料,不过他亦未做犹豫,应声即答,说道:“臣家田千亩。臣家口四人,奴婢二十余,按均田此制授田,臣家田比之多出了百亩上下。”
陈荪、陈不才都不是贪财的,他们陈家目前拥有的田地数目,在整个定西的高门大姓中来说,处於中流,不算多。
令狐乐笑道:“百亩而已么?将来若真的推行此制,孤赏给你两个奴婢,够了你这多出的百亩之数,如何?”
“大王,臣怎会是为臣家田而进的此言?臣之所言,皆臣之深忧也!乞盼大王思之。”
令狐乐说道:“孤会好好想想的。”
陈不才拜辞出宫。
独在殿内,令狐乐思考此事到将暮时候,起驾去左氏寝宫给左氏问安。
到了左氏寝宫。
左氏虽着的只是襦裙,便服罢了,然仪态高贵,坐於榻上,等令狐乐下拜礼毕,微笑说道:“大王,起来吧。”
“阿母叫我小名就好,怎么又叫我大王了?”令狐乐起身来,到左氏榻边坐下,看左氏气色,笑道,“阿母非要为我巡查民情,远去秦州,千里之遥,我本以为,这从秦州回来,阿母不知要累成什么样子了,却没想到,阿母的气色却是比往常还要好!”
左氏莫名地面颊微红,她轻轻咳嗽了声,稳住忽然荡漾的心绪,面上不露异样,雍容说道:“大王,我常年在宫中,一年出不了一次城,在宫中久了,不免就闷,人这一闷,气色如何能好?前次我巡秦州,道路虽远,然一路所见,沃野、草场,山川、河流,放目千里,和风拂怀,却是使我神清气爽,兼之见秦州百姓虽临我定西与氐秦之界,却人安其业,我也深深地为大王欢喜,……大约便是因此两故,我的气色或许比以前好了些吧。”
令狐乐说道:“阿母既是觉得出宫远行神清气爽,那以后,阿母就多出宫走走!”
左氏正有此意,不过当下非说之时,她就换了个话题,问令狐乐,说道:“大王,我见你刚才进来时,如有所思,是遇到什么为难的政务了么?”
“知子莫过母。阿母,确是遇到了件难事。”
“你说来我听听。”
令狐乐便把陈不才说的那些告诉了左氏。U
左氏凝神听完,显出不以为然的神色,说道:“我以为大王是为何政烦心。此事有何值得烦忧?”
令狐乐问道:“敢问阿母,对此有何明见?”
左氏说道:“大王,我且问你,陈不才说,‘弄得高门士人与大王离心’,‘不利於将来抵御秦寇’,那万一秦寇将来真的侵我之时,上阵杀敌、御寇於境外的,是这些高门士人么?”
“自然不是。”
左氏问道:“不是高门士人,则靠谁来御敌?”
“靠我定西甲士。”
左氏问道:“兵从何来?”
“旧为营户,现为健儿、府兵和营户。”
左氏说道:“那就此事该如何抉择,大王还不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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