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地鸡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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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春三月，蓄势磅礴。

清晨，项遥从睡梦中醒来。

昨天晚上他读书至凌晨三点多，若不是被楼下早餐店的声响惊扰，又会是一个通宵达旦。

起床前，项遥闭着眼睛回想了一遍昨晚所看的内容，以及在阅读时记下的笔记。

枕边的这本书，有些破旧，因为这已经是他第六遍精读，阅读时的即兴感悟，被记录在页眉和页脚的空白处，密密麻麻的，使得本就泛黄的纸张显得更加陈旧。

穿衣、洗漱，匆匆吃完早餐，拿起床头的书，项遥便离开了家。

当他赶到活动中心时，跟之前的数次一样，房间里已经七嘴八舌，热闹起来。

他在门口驻足，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又俯下身，用纸巾擦去皮鞋上的尘土。

起身时，一位大妈匆匆赶来，走到项遥身边时，带着歉意说道：“不好意思啊教授，公交车晚点了。”说完就快步走进了房间。

项遥有点意外地微笑点头，随后，清了清嗓子，还特意把书放在了胸前，这才推开了房门。

进到房间，逍遥径直走到舞台中央，把书放到桌子上，并翻到了昨晚阅读的章节。

“咳咳……”为了引起大家注意，项遥故意咳了两下，之后便略带情感地说道：“今天我跟大家聊一聊投资心理学。首先，我心目中的价值投资教父，本杰明·格雷厄姆先生曾说过……”

说到这里，项遥故意停顿了一下，此刻，原本七嘴八舌的房间已经安静了下来，众人的目光也都汇聚到他身上。

项遥对这样的氛围感到满意，就继续说道：“所谓投资，就是经过透彻的分析，在确保本金安全的基础上，获得满意的收益率。与此不相符的都属于投机行为，那么……”

“净特么扯淡！”一句理直气壮的骂声，打断了项遥。

听到这句诨话，房间里的人都笑了起来，随后，老年活动中心又恢复了刚才的热闹，大爷大妈们又开始各干各的事，下棋的下棋，打麻将的打麻将，围观的围观，只有项遥呆若木鸡，杵在讲台上，像是空气般的存在。

“这孙子是干嘛的？”最后走进房间的李大妈，一脸诧异的向身边的人小声问道。

“就住在我们小区20栋，经常来活动中心。”旁边的人继续说道：“都说他有精神病，可依我看啊，没那么简单。”

“怎么不简单？”李大妈接茬问道。

“你看啊，这流氓会武术，是谁都拦不住。那你说，如果让一个精神病看多了书，会怎么样？”

“会怎么样啊？”李大妈疑惑地追问道。

“还能怎样！不成砖家就成叫兽呗！”

“哎呦，听了你这么说，我再回头看他时，觉得怪可怜的，这年纪轻轻的，看样子也就三十出头，怎么就得了这种病。”李大妈带着惋惜的语气说道。

“咦~~~大姐，你的眼神可不准，他才二十刚出头，前年才大学毕业。”身边的人回答道。

“哎呦，看着文质彬彬的，我刚进门时，还以为他是今天来讲养生知识的教授呢！原来……”李大妈笑着说道。

“难怪我看你面生，原来你是来听课的啊，那个讲课的教授来不了了，你还不知道吗？”

“没人跟我说啊，我今天早上还特意坐了半个小时的公交车，来你们小区听课，宣传单我还带着呢。”李大妈打开手里的宣传单，说道。

“早上公安局的同志来过了，说讲课的教授是个骗子，已经被抓起来了，讲座取消了，门口还贴着公安局的通知呢。”

“那鸡蛋也不发了吗？”

……

台下的众人，三五成群的聊着天，台上的项遥，被人拿脏话呛了以后，一脸尬笑的站在舞台上。

项遥是一个名牌大学的毕业生，爸爸又是一位受人尊敬的教师，所以，在旁人眼中，他本应该是“十年寒窗雪，锦衣入平生”的成功者，然而，因为他选择追寻自己的梦想，放弃了丰厚的既得利益，所以，这样的举动，难免会引起别人的误解和非议。三人成虎，于是，在大爷大妈的眼里，项遥的脑子是有点问题的。

项遥并非对这些嘲讽无动于衷，只是，以他目前的境况，周围也没有其他可以分享读书感悟的人，所以，老年活动中心的大爷大妈们，就被迫成了他的听众。

他之所以即便被嘲讽，还要站上老年活动中心的讲台，正是应了弗洛伊德所说的人性根源之一——他渴望被认可。尤其是，当他对自己的选择也产生迟疑时，更是如此。于是，台上的项遥厚着脸皮讲，台下的大爷大妈则时不时地插科打诨。

因为经历过之前更悲催的“大场面”，如今的项遥，对这样的奚落，显得风轻云淡，于是，声调又提高了三度说道：“是这样，昨天晚上我重读了有关投资心理学的内容，今天我给大家分享一下我的感悟，顺便也和大家探讨一下，投资者与投机者在心理上区别……”

项遥的声调越来越低，最后停了下来，因为，已经完全没有人在听他说些什么。

此时的老年活动中心，已犹如菜市场一般热闹，而站在讲台上的项遥，显得有些凄凉，就像是人群之中，弄丢了手机的人一样，除了独自感伤之外，还有可能会成为别人眼中的笑柄。

“啪！”一个清脆的敲击声，“一饼！”葛大爷的喊声也淹没在嘈杂之中。

房间里又恢复了七嘴八舌的热闹。

见无人理睬自己，项遥虽有点失落，但也习以为常，毕竟是从之前的“大风大浪”里走过来的。于是，只好捡起桌子上的书，走到麻将桌前，观察了一会儿，见大家根本没在意自己，就说道：“其实，打麻将也有投资和投机之分。”

“呦呵！”正在抓牌的葛大爷打趣着说道：“看来，打今天起，这打麻将也要变成了一门学问喽！”

众人被葛大爷的话逗笑了。听到这边的笑声，之前在象棋边上围观的几个人，也凑到麻将桌这里来看热闹。

葛大爷边出牌边说道：“那要不，我们听听这位，整天没正事儿干的项老师，给我们讲讲打麻将的学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