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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很小的时候,惠景博曾经不解,为什么父亲口中,那些高来高去、行事率性自我毫无顾忌的江湖人物,向来视朝廷势力如无物,但有时候又偏偏只能遵守朝廷法令。
后来他逐渐才知道,江湖,与朝廷势不两立,但江湖却又必须依附朝廷而存在。很简单一个例子,江湖人物也要衣食住行,也有置产行业,这些产业的归属权是谁来赋予他们呢?
是武力吗?是刀剑吗?
武力可以用来争夺,刀剑可以用来杀伤,但却不能为他们赋予权力。
权力是由朝廷体制赋予,才得到世人认可的。
如果没有朝廷,他们所有的一切,就如同无根之萍,谁的武力强,谁就可以将之夺去,世间一切都是虚幻,只归强者。但世上的强者总是不多,多的,只有千千万万的弱者。
所以惠景博对于作奸犯科以身涉法的江湖人物,总是缺乏好感,这样的人已经危及到了王朝的安危与运转。
特别是随着今上登基以来,朝政败落,法纪崩坏,江湖四方草莽迭起,甚至就连六扇门的威名,也一堕千丈,再也不复往昔。
在以前,六扇门的主要负责的案件与对象,往往牵涉的不是达官便是显贵。但如今,就连六扇门的运转,也开始以江湖人物为大敌了。
就像现在他护送的这个匣子,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里面应该就是这段时间以来闹得沸沸扬扬的与崇元宝藏相关的线索,而对这种东西最感兴趣的,便是那些江湖中的野心人。
虽然达官显贵想要做什么事,也少有培养自己私兵势力的,毕竟造反是诛九族的大罪,多是豢养或者请江湖人物出手。真正要动手的时候,六扇门要面对的对手可能都是同样的,但其中代表的意义却是截然不同。
黄昏之刻,一匹老黄马,一个少年客,心情复杂的在城门落锁前的最后一刻踏出了都灵府城,落在护城河里的身影有些佝偻,但藏在发丝下的一双眸子,却如鹰似狼。
同样的黄昏,相似的黄马,一样的少年客,心情却大相径庭。
王中甚至有些遗忘自己那天晚上在接到面板之中的任务之后的所作所为,只是深红的眼眶之中,不时徘徊的血肉幻影,让他整个人似乎处在一种恍惚之中。
但在恍惚之外,只露出一只眼在外的少年人,浑身散发着的是一股生人勿近的危险气势。
那个不知名的江湖人物的魂魄在散去之前,或许看到了狼牙刀在他身上穿透了又一个幽深的窟窿,被磨去表面漆纹的狼牙刀柄沾染了血迹之后,再也洗刷不掉。
富平客栈最后被一把火烧了大半,里面大部分的客房与东西都烧成了灰烬,然后掌柜拿着王中给的两张银票如释重负的长吐了一口气。
再也不用在这个破地方开客栈了,烧了也好,反正赔偿可以在车马行市再开一家,原先的地甚至还能卖钱,简直完美。但当他回过神来想要谢谢财神时,却发现财神已经走了,连道谢都来不及。
从死得不能再死的尸身上,王中没有找到任何与烟陵有关的文字信息,没有传说中的身份牌信物等等,反倒是让他在对方的怀中找到一本手抄的小册子,封皮上歪七扭八的写着两个字——“玲珑”。
至于里面写的话王中一句也看不懂,只有一张图,画着一个人正在下棋,巴掌大小的页面,人物画的惟妙惟肖,与自己的那张海捕文书的写实不同,这幅图的细节也很传神,但并未强行追求真实。
而且这幅画并不全,像是从某个作品上裁剪下来的一样,只有一个人物一张棋盘,然后就什么都没了。
王中原本也曾希冀过这是什么武功秘籍,但是今天一路上将之翻看了无数遍,里头的文字不停的夹杂数字,似乎是棋门术语,但他又不懂下棋,所以还是没看出一点门道。
几百个字胡言乱语,如同乱码,半张残图没头没尾,好似笑话,也没找到什么与烟陵相关的消息,最后只能将之重新收起。
此时的他正行走在前往京城的官道上,虽然下一站的目的地是界阳府蒙冲县,但他的目的地却是京城无疑。
宝藏传说已经在陇川府流传开来,他在陇川府也学不到内功,再留在那也没有任何意义,所以他按照计划继续朝着京城进发。
掌柜的毕竟是见多识广之人,一听说他要去京城,立刻便给出了最顺畅的路线,此去蒙冲县,然后坐船到三郎口,沿着郎江直下,可直达关南道首府成阳府。
之后的路线,他就不知晓了,但到了成阳府再打听,应该就不是难事了,据说成阳府有些商行每年固定都往京城来回,常见的很。
从陇川府到界阳府,再到蒙冲县,据说有上千里路远,所以王中也没有急着赶路,加上他骑马只能算是勉强,飞奔的话,骑术还没那个水平,所以马儿走的并不快,接近天黑下来,也不知道有没有走出一百里。
夜幕降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野外的漆黑,愈加沉重,给人以心悸之感,但王中毫无所惧,在路边寻了一处略微避风的所在,便拴马生起火来。
巧合的是,这里竟然也是一处小小的土地庙,只是这庙宇甚至不足一人来高,就是一个大一号的神龛。荒废的庙宇中,泥胎神像斑驳,香灰什么的都看不到半点,就更别说供品了。
小庙旁边有两棵树遮风挡雨,或许这才是这山野庙宇天长日久之下还没有倒塌的原因。黄马栓在其中一棵树上,随意的打着响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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