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暴风雨前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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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黄昏，送书的陈相公悻悻而归，并且委婉地表示那个朋友性子高傲，需要老爷亲自去请。

三郎自从看了书，也被书中内容折服，愿意代为父亲前去。

沈老爷摇摇手。

第二天便亲自带上礼物登门造访。

这所谓的天才朋友正是多宝商会的常正德。

他在这十几天一直闷在家里写书，目的也很明确，就是以著书作为晋升之资，进入五大家族的视线。

大家族裹挟官府正是他所熟悉的领域，他自然选择站在五大家族一方。

至于让沈老爷亲自过来。

一是看他是否有诚意，二是占取主动，得到的还有隐性的话语权。

见面之后，更是进入了常正德的主场。

两人先是就书中内容畅谈，开始沈老爷还是说上几句，后来越聊越深，已经超过了沈老爷的知识水平和生活经验。

沈老爷越听越是佩服。

有时候常正德不经意所透露的语气和动作，让沈老爷联想到以前的郡守大人，不，印象中更像是权力泼天的王侯。

在房间里，两人从早上一直聊到中午，其中都是世间名利的道理，常正德也时不时为沈老爷描绘更加美好的未来，对于《开荒令》的事情却只字不提。

直到午饭时间，沈老爷在席面上才问道：“不知先生对如今县令所出的《开荒令》有什么看法？”

常正德故作沉思了一会儿，道：“此乃温水煮蛙之举，试图消除各位老爷的根基——廉价且庞大的劳动力。”

“我猜想他们的真实目的是想进行一场土地改革，这《开荒令》便是在为此铺路。如果老爷们妥协，未来惊蛰县土地这一块可不算好营生。”

沈老爷点了点头，又沉默了一会儿，却突然问道：“不知先生可有妻妾。”

常正德摇了摇头：“二十九年孑然一身。”

沈老爷面喜，笑道：“老夫有一女，名叫沈佳佳，年芳十九。老夫想将她许配给先生，先生觉得如何？”

“这……”常正德受宠若惊，连忙起身拜道：“小婿拜见岳丈大人。”

“好孩子。”如此三两句，一个女孩的婚事便被定了下来。

沈老爷起身亲自扶他坐回位置。“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有些事老夫也不藏着。这《开荒令》的事情，不知贤婿可有良策。”他心里确定了培养之心，打算把《开荒令》这事全部交于常正德办理，同时也算是一个考验。

常正德心中窃喜，看来事情发展得比计划中还要顺利。

虽然他是奔着《开荒令》来的。但无任是写书，还是言语交谈，他将自己的定位从来不是出谋划策的师爷，而是能够中兴沈氏家族的强力臂膀，甚至是将来沈家需要依靠的潜力股。

沈老爷也就是看到了这一点，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女儿嫁给常正德。

如此一来。

常正德从一户白丁瞬间成为了五大家族的代理人。

“岳丈大人，首先我们应该将这个事情重新定义，将它宣传出去。”

沈老爷：“如何定义？”

“就说是本土有志之士抵抗外来霸权的腐败。我们要利用排外心理，团结所有能够团结的百姓，利用好他们，《开荒令》便实施不了。”

沈老爷：“县令已经宣布要召开‘华琅会’，《开荒令》的决定权也归属于巫祝大人。他们这些泥腿子能有什么用？”

常正德不由地笑道：“能够影响巫祝判断的方法无非几种。

第一：收买其身边的人。

第二：列举《开荒令》的坏处。

第三：收集县令以及县尉等人的罪行劣迹。

第四：就是让巫祝听听群众的声音，听一听民心所向。

四管齐下，其中这民心便是最后的关键，也是最有说服力的。”

沈老爷心中大震，他对整个事情本就有着自己的想法，经此一席话，整个脉络瞬间明了了许多。

“打铁还需自身硬。”常正德继续说道，“外来势力掌握着军队，为了防止他们最后狗急跳墙。我们也应该团结各乡游徼，各村亭长，同时暗地里组建起自己的家丁护卫队。”

沈老爷一个劲地点头。

常正德：“当然，除此之外，最直接有效的方法还是联合上面的人，想办法让这位县令滚出惊蛰县。没有他，这《开荒令》也就自然没有了。”

“好、好、好。”沈老爷举起酒杯，“贤婿果然大才。从今以后，开荒令的事情将全由你来执行。县里的其他几位叔叔，我也会去跟他们说说。来，聊了这么多，咱们爷俩喝一杯。”

……

于此同时。

类似的对话也发生在衙门内府。

不死提督组织村里七人，消灭了群荡山的二十多名山贼，并且以此作为干谒的见面礼，得到了县令、县尉的接见。

宴席上，不死提督献上一份自己早已经准备好的计划书，明确表示能够解决五大家族问题。

县令看着内容，时不时点头，又莫名地摇头。

然后一言不发交给县尉。

县尉接过，只是看了一部分，说道：“郭亭长如果处于乱世，必然是一位了不起的将军。只是你所献来的这个法子，在和平年代行不通。”

县令接着话道：“动用军队兹事体大。明着的，暗地里都有一条线横在那里，一旦过了线，别说《开荒令》了，就是我头顶上的这顶帽子也要被摘。这份册子你还是拿回去，就当我们没看到。”

不死提督没有失落，反而又拿出另一本小册子，毫不客气地说道：“两位大人初来驾到，在这惊蛰县并没有多少人脉和威信，其中乡里的游徼、村里的亭长大多数都是以五大家族为首的地主豪强或其手下。也就是说，除了部队里面五、六百兵卒也就没有了其他武装力量，这对于我们而言可是大大的不利。属下的方法本可快刀斩乱麻，但既然两位大人不认同，属下还有一计慢刀子割肉。还请两位大人过目。”说着就递了上去。

同时继续说着：“《开荒令》能否实施，‘人’才是其中首要。没有人实施，所谓的良政也就是一张废纸，我想这也是两位大人之所以召开‘华琅会’的原因。人民更愿意相信神祠巫祝，而不相信朝廷命官。”

“确实是历史遗留问题。”县令叹了口气，接过册子与陈县尉同看。

不死提督：“只是大人虽有抱负，但即使在华琅会中取得胜利，也解决不了根本。”

陈县尉：“为何？”

不死提督：“我们的一切行为都是为了推行《开荒令》，挡在前面其实都可以归纳成两个问题。

一：民心。

二：以五大家族为首的地主豪强。

暂且不论‘华琅会’的成败，w.kａnsh．cｍ即使我们有了民心，如果县府没有控制地主豪强的实力，大人再怎么良苦用心也是枉然。”

“郭兄说的在理，确实如此。”年轻县令点了点头，眼睛还不忘了盯着书册内容，内心无比的震撼。

不死提督笑道：“所以针对这两个，我提出了六项计划。”

粗略可以概括为。

一：加强对各乡游徼、各村亭长等基层武装力量的控制。

二：放出一些官职和政策，拉拢愿意接受改革的地主豪强，甚至是五大家族的人也无不可。

三：找出县丞的罪证，上报给上级政府，将他踢出局。

此是为了削弱以五大家族为主的反改革势力。

四：县尉出兵剿灭县里所有山贼。

五：县令大人亲自出面到各乡游说以及举行公开演说。

六：在‘华琅会’上赢得神祠巫祝的支持。

此是为了民心。”

说完，大家保持沉默。

县令与县尉二人看着书册入了迷。

不死提督也不慌，自己倒酒喝了起来。

三杯过后。

县令抬头，作恍然状：“郭兄之才，赵某不及远矣。”说着站起来拜道，“我赵某人代为全县百姓谢过了。”

县尉也忍不住直感叹：“大将之才啊。”

随即二人决定任命不死提督为门下贼曹，主管各乡游徼，负责缉捕盗贼、维持治安一事。

它和功曹、督盗贼、主簿、主记，统称为门下五吏。

乃是县府衙门能够直接任免的最高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