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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头可比牛头好砍多了,这一下干脆利落,一剑两断,单于颈骨断裂,鲜血溅了任将军一身,而后他提起虚闾权渠的头颅,将其高高举起。
汉军士卒欢呼雀跃:“斩单于,斩匈奴!”
欢呼中,任弘擦着脸上的血点,将首级以木函盛放,让有经验的随军工吏去妥善保存。又解下身后大氅,亲自将单于的尸体盖上,令士卒不得羞辱。不管汉匈有多大的仇怨,不管任弘多恨他害得傅介子死难,虚闾权渠单于作为草原王者,确实死得英勇。
随着单于已死的消息传遍战场,匈奴人也逃得差不多了,有向西想要溜进燕然山脉的小部队,也有向东、向北逃窜,千人以上的部落。
七零八落的,汉军也追不过来,只将被包围的残敌统统杀死,这才封刀收工,清点缴获,救治伤亡,准备回到郅居水南岸扎营,明日才能收敛汉军尸体——黑灯瞎火的分辨不清敌友啊,他们起码损失了四五千人,战损达十分之一,而所斩胡虏超过了两万,郅居水颜色都已变赤。
除了单于和作为旗鼓之首的鹰羽大纛外,还斩俘了左大将、郝宿王、左日逐王、须卜王、瓯脱王五小王,当户、都尉二十三人,单于世代相传的宝物径路刀也被缴获。
只是寻了半天都没找到匈奴鹰冠,只审问俘获的单于亲卫,说是虚闾权渠单于在战争陷入僵局后,自知凶多吉少,便卸下鹰冠带上铁胄,让一个小王之将金鹰冠带着向北而去。
“向北去……”
任弘看向夜幕渐渐降临的草原以北,俘虏的瓯脱王招供,在汉匈开战前,单于得到了左贤王呼屠吾斯率众即将抵达的消息,这也是他心存侥幸,拼死一战的主要原因,现在那呼屠吾斯到哪了呢?
正想着时,却有斥候匆匆赶来禀报:“君侯,北方二十里外有虏众出没!”
……
得知又有敌人,汉军如临大敌,还在战场上松松散散给没死的匈奴人补刀并寻找金子、弓箭、刀鋋作为战利品的士卒们听到隆隆鼓点,连忙集结起来,在郅居水北重新列阵。
等他们稀稀拉拉的阵列勉强排好时,北方十余里外的草坡上,也出现了一支匈奴人的大军,斥候来回侦查,报告说至少有四万之众!与己方相当。
听到这人数,任弘冷汗都冒出来了,若自己在作战时稍微犹豫,若是赵汉儿没拦下大单于,让他将战役拖到现在,这支匈奴生力军抵达,战局胜负还真是未知数,谁斩谁脑袋就不一定了。
但现在任弘却没有丝毫作战的欲望,大战后汉军战死率达到了十分之一,伤者十二,大半的骑兵失去了他们的战马,缴获的匈奴马还没骑熟。就算位置靠后没受伤的人也疲惫不堪,许多士卒刚打完仗就在尸体堆里倒下睡得横七竖八,眼下被喊起来也睡眼惺忪,手磨破了皮矛握不动,激战一日未食饥肠辘辘,现在无疑是汉军状态最糟糕的时候。
也是敌人复仇最好的机会。
天色渐渐全黑了,双方都点上了火把,谁也不敢放松,任弘令士卒抓紧布置武刚车结却月阵,死战起来他们有把握守住,但肯定又会多出数百上千死伤来,任弘有些舍不得,战略目标已经达成,多余的战斗只是徒增损失。
只要敌人不强攻,他完全可以像李陵那样慢慢从容退走,匈奴人想要礼送出境就送吧,若他们跟得太紧,去到南方与赵充国汇合时,任弘便能杀个回马枪。
敌人应已收拢了一部分逃窜的匈奴人,他们的人数在渐渐增加,也得知了虚闾权渠单于之死,风将一阵阵的哭喊声传了过来。
夜深了,匈奴人在试探性地慢慢靠近到十里内,也不知是要战还是不战,就在汉军如临大敌之际,派到南方的斥候又传来了一个消息。
“将军,南方也来了一支兵!”
任弘回过头,看到郅居水以南二十里左右,确实出现了一大片火把,望之令人心惊,随便数了数,怕是有三四万人,这又是何方神圣?在北上奔袭过程中,掉队的冀州兵也才几千人啊。
那些忽然出现的火把让北方匈奴人停下了脚步,而当南方隐隐有歌声传来时,不必斥候再面带惊喜地回报,任弘就知道来的是谁了。
他们在赶赴战场时高声唱着一首歌,任弘无比熟悉的歌。
“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那首他第一次出塞时念给傅介子、吴宗年等人听的《从军行》,而后被写在悬泉置的墙壁上,又由老婆瑶光以秦琵琶奏曲改韵,唐诗成了汉乐府,又成了长安城里的流行歌。
而在北庭、西域,戍边的士卒们也很喜欢这歌,几乎将其当成了标志性的军歌。听惯了不觉得出奇,可如今听到,任弘只感觉喉咙都硬了,叹息道:“汝等啊,真是一群倔骆驼。”
一旁的赵汉儿嘴里也骂着“他们怎么来了”,一面拧着大腿肉忍住泪,孙千万则激动地跟着唱了起来,都破音沙哑了,幽并冀州兵面面相觑,不太明白,这是西域老兄弟们才懂的情怀。
是他们,是和任弘、傅介子一起在西域出生入死的袍泽,奚充国、郑吉,还有戍边七载后,在驼城一役力敌匈奴十万骑的三辅轻侠新兵……
不,他们现在已是伤痕累累的老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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